> 梁蔚笑了笑,顺势接了蒋桓手上的茶,却没喝,只放在手上把玩,口中回着陈棕清的话,眼睛却望着蒋桓,道:“也不知哪里来的小贼,入我教坊如无人之境,姬昌雄查了几日了,是一点头绪都没有,不提也罢。” “这便奇了!什么人能在您老的眼皮底下生事?” 梁蔚一喟,“咱家老了,只盼着这把老骨头还能再服侍皇上两年,将东厂和司礼监交到合适的人手上。” 说罢,抬颌一仰而尽,“佳曲听过了,确然不错,咱家今日困乏得很,先去了。” 又转过头,朝蒋桓笑了笑,拨动着腕上的紫檀佛珠道:“梁王前阵子遭了难,坊间对圣上多有猜疑,你们年轻人风花雪月的,是乐事,但该办的差也不能落下才是。” “遵督公教诲。”蒋桓虚心道。 梁蔚走后,蒋桓又与众人玩了几把,到底将那琴谱赢了去,这才同众人告别,带着云笙往蒋府来。 车轮滚滚,碾过长街,远处一角塔尖在蔚蓝的穹顶下澄明如澈,与街头几簇笼火相得映彰。 黑夜中,马蹄哒哒,云笙朝前抻了抻修长的脖颈,方想开口,突然面前阖眸的男人猝然睁眼,做了个‘止声’的动作。 云笙一噤。 车驾却在这时停了下来,空气中传进来君回裹着笑的声响,“这地方杂乱,便于撤退,你们还不动手吗?” 不是朝自己人说的,而是朝墨色沉沉的巷内。 随着声落,漆黑的深巷内,乌泱泱一群人,踏夜而出。 君回抽出长剑,寒眉一竖,赞道:“好胆色!尔等跟了一路了,也不嫌累,这是上京,咱们锦衣卫兄弟遍地都是,真要试试吗?” 为首一人着粗布、褐衣,很明显是这些人的头领,只见其眸光一凛,朝后一挥,逼仄的巷口霎时飞出六七条人影来,踩着路石便挺剑刺了过来。 君回飞身避到路边,六七人齐齐用力,竟将那车顶直直掀了开来。 随着‘咣当’一声,无数金色尘埃漂在橘光之下,而再看去,车厢内又哪还有人? 一回眸,蒋桓早带着人稳稳落了地。 君回从怀中取出哨箭,撕开箭尾,响箭呼啸着冲到空中。 “半柱香,你们只有半炷香时间。” 那头领寒眸如诛,肃冷道:“一个不留。” 君回提剑迎了上去。 空气中迸出铮鸣之音,剑刃相抵,君回以一敌三,击退了第一波进攻,而蒋桓却站在一旁纹丝不动,似在保护着他身后的女子。 那头领来之前早得了密令,知道这女子只是个乐伶,本以为要带走她很容易,他方才那句‘一个不留’不过是迷惑敌人的假象罢了,却不妨蒋桓这主仆二人早已探知了他的来意,二人一前一后,将这女子护得紧密非常。 人既带不走,那便只能除之,他瞅准时机,一转身,从袖内摩挲出一柄小巧的弩来,手掌长的箭矢破空而出,径直朝云笙面门而去。 这巷子与长街相交,狭窄非常,不宜用长箭,这样小巧的箭矢原本最易得手,不妨君回眼疾手快,不知从怀中取出了何物,竟将箭矢大力吸了过去。 紧接着,他又放出第二支。 同样在未触及目标时,便‘叮’的一声被吸附了过去。 那头领不知这是什么妖法,当即吓得双目圆睁。 君回刮了刮鼻峰,笑道:“还要再试试吗?” 正在这时,不远处马蹄纷乱,人声喧哗,是今夜值守的锦衣卫收到讯号,前来接应了。 头领看了一眼,当机立断,“撤。” 夜空黯淡,越往巷内,幽暗愈甚,是以站在阴影中的三人并未发现那头领最后朝角落中狠狠睨的那一眼。 这一眼即是死令。 阴暗的角落中,车夫拍了拍尘土,跑过来慈声道:“大人您没事吧?” 君回斥他:“自然无事,七叔你又不是不会武,跑那么老远做什么?” “嗳,老了不中用了。”车夫摆了摆手,朝前方做了个‘请’的动作,“这马车烂成这样,不若老奴卸了缰,大人今夜骑马回去吧!” 蒋桓颔首,朝身后云笙道:“你我二人共乘....” “小心!”君回近乎撕裂的声音在这黑夜中突兀响起。 云笙一回身,短刃凛凛而至。 老车夫脸色狰狞,如破釜沉舟般直朝她喉间刺了过来,关键时刻,她面前伸出一只手,牢牢握住了持刃之人的腕口,那手手指修长,骨节萦白,虎口一枚扳指上云纹图案赫然醒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