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轿摇摇晃晃,很快便到了蒋府侧门。 扣了门,应了声,里面走出个四十出头的妇人来,梳着溜圆的发髻,穿黑灰娟质的碎花袄子,鬓边一支斜方簪,很是利落,先福了福身,矜着口道:“主子令我在此等候姑娘,待姑娘过来,直接带到正房去。” 高门大户,便是连下人也带着三分傲气,云笙笑着点点头,轻声道:“有劳嬷嬷了!” 那妇人道声客气,脚下却一动不动,云笙不解,见她目光兀自在她的琴囊上打量,这才反应过来,从身上解下来递过去,“此乃我惯用之物,趁手的东西,不便来回更换,便自作主张带了来,嬷嬷若是疑心,打开检查便是。” 宋嬷嬷道声不敢,笑着接过手来,将馕盒打开,来回检查了三遍,这才还了给她,哈着腰道:“冒犯了。” 云笙颔首,跟在她身后向内走去。 这蒋府占地颇广,分东西两院,两人此去是往东院,一路亭台水榭,应有尽有,只是平日里疏于打扫,许多院落都荒废了,下人也没见到几个,显得苍败落寞。 宋嬷嬷脚下飞快,也无心为她指引什么,一路向北,很快过了垂花门。 到了正房前,抬头见梁下悬横,书曰:穹碧。 这便是蒋桓的起居之所了。 小院幽闭,深墙环砌,林木高耸,横枝斑驳,如孤茔一般。若是夏日光景,种了这般多的林木,只怕郁葱匝荫,连房门在哪都不好发现。 几个略大些的丫头们正在红梅树下做洒扫,见到她,都停了手中活计,好奇地看过来。 到了房门前,宋嬷嬷先打发走了下人,这才朝云笙道:“家下主子正在房中,我前去通报,你站在此处,切莫走动。” 云笙道好,只见那嬷嬷敲门进去,也不过转息功夫,便走了出来,同她比着手道:“大人请姑娘进去。” 云笙嗯了一声,一颗心骤然狂跳起来,芙蓉袖口内的手掐紧了指尖,深吸口气,这才抬脚入内,听到身后门轴闭合后,忙对着屏风后的人福身行礼,口中道:“奴婢教坊司琴姬陆氏见过指挥使大人。” 狭窄视线中,只瞧见地上一截湛蓝色绣着团云纹络的袍裾垂曳,行止间绕到屏风外来,柔和的烛光打在云白的鞋尖,勾勒出软腻的折痕,心上惶惑减轻,指尖用的力度也小了几分,便听这时头顶一道凉声响起,男人声如清泉,“抬起头来。” 云笙慢慢抬头,兀自一点点去瞧,见眼前的男人褪去官服,换了松散的道袍,此刻乌发尽散,倒是多了几分道家才有的慵懒。 只是不知是不是烛光的缘故,细看,眼窝下有碎碎的乌青。 蒋桓脸色不虞,精神却很好,掀摆坐于窗前,随手扔了手中书卷,让她起身上前来。 这话让云笙顿生欢喜,晃神的瞬间让她想起三年前那场大雪。 也是如今年这般早,乳娘从一个婆子手中借来了炭炉,铺上薄薄的隔片,两人围坐在一处学着世家小姐们品香论茶。 香茶馥郁,清甜甘醇,窗外漫天飞雪,静谧美好,可这般好的日子,却随着一群锦衣卫的到来而被打破了。 先是二门上传来了惊叫,有人高声叫嚷着前方战况惨烈,将军抵不住万千铁骑,已带领麾下尽数精锐做了降臣,紧随着,黑漆大门被轰隆撞开。 陆老夫人自是不信,可锦衣卫持诏而来,进门后,直接下令缉拿捕杀。 雪愈下愈猛,愈下愈烈,耳边风声呼啸,刀剑铮鸣。她和乳娘寻到时机换了下人衣衫,裹挟在逃窜的人群中。 匆忙间,乳娘体力不支被绊倒,眼看一名缇骑的长刀就要落到她二人头顶。 是蒋桓。 于千钧之际,以内力震开刀剑,救了她二人性命。 思绪回归,只听面前的男人漫不经心道:“陆家乃累世豪族,闻六娘子琴棋书画,无一不通,这琴,本官上次虽未听到,但想你在上京城中盛名已久,定是有几分本事的,至于这棋嘛,本官近日新得了一副好棋,不知可否不吝赐教。”言罢,由书屉中取出一副棋盘来,抬手做了个请的动作。 云笙一噤,而后面色如常,福了福,敛坐下来,轻声道:“奴婢久无练习,想来棋艺早就生疏了.....” 蒋桓却很有兴致,说无妨,“长夜漫漫,闲来无事罢了。” 他的语气不容置喙,云笙只得讪讪住口,抬了抬手,“大人请。” 两人你来我往,拆了数招,正如云笙所言,她的确不擅棋艺,而蒋桓明显也未尽兴,愠态显露,丢了白玉棋子到棋匣中,不悦道:“罢了,本官也是一时技痒,既不擅于此,便不下了。” 云笙颧骨潮红,喉间发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