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样的坦率而直接,显然也是徐瞻没有预料的。 桃花眼底有一闪而过的意外,但面上依旧神色淡淡,甚至还添了些笑容,清冷又疏离。“周姑娘,此话何意?” 难辨喜怒的语气,教云浅心中顿时锤起了小鼓。她想起从前在临风郡的日子,少年心思如海,偏细如牛毫,什么都欺瞒不过他去。只那时少年的喜怒对着她,没有多少遮掩,是以她总能轻易读懂。可眼下不同了。云浅飞快地看了面前如翠柏苍松般的男子一眼,而后垂下目光,抿抿唇,到底还是将一早就打好的腹稿小心翼翼地说了出来。 “世子爷今日迎亲要娶的姑娘不是我,应该是周婉玉,王府和国公府的人都知道的。只是花轿临门那会儿出了意外,我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反正醒过来的时候,我人就已经在花轿里了。喜娘不信我的话,不肯回国公府换人,我实在没有办法,才想出来装晕的法子,为的就是和您说明实情。左右……左右现在离吉时还有些时候,要不您赶紧遣人去国公府把周婉玉接过来?”末一句话,云浅说得有些闷声闷气的。 在知道武成王世子极有可能是甚至就是自己心心念念的“瞻哥哥”以后,云浅私心里生出贪念,觉着将错就错也不是不可以,毕竟……毕竟这桩婚约原就是她的。 然而,云浅也很清醒地记得,婚书上的名字是周婉玉,而非周云浅。 怪只怪她上京太迟,路上耽搁太久,认祖归宗以后一切都晚了。可,可即便倒退到之前,在不知道武成王世子就是瞻哥哥的情形下,自己好像也不会心甘情愿地嫁过来呢。 一时之间,千头万绪堆在心头,云浅整个人就如同蔫了的花朵一般,浑身上下透着一股郁闷之气。 “你不开心。” 徐瞻温淡的声音一下子拉回了云浅的神思,她呆呆地抬头,视线撞进那双平静无波的深潭,有些茫然起来。 他这会儿不该因被欺骗而生气恼怒么,怎么看上去一点儿反应也没有?还有他刚刚说了什么? 云浅有点跑神。 见状,徐瞻又重复了一遍:“你不开心。”是因为被弄来替嫁不高兴了? “啊?”这回云浅听清楚了,她有些讶然,“您这时候关心的难道不该是抓紧把真的新娘子换回来么?”吉时在前,居然还有心情关心她这个假新娘开心不开心,这还真是让她有点儿……有点儿高兴哎。 云浅摇摇头,觉得自己这样不厚道。 徐瞻见她摇头,又问道:“所以,为什么不开心?” “……”云浅愣了愣,话问三遍就预示着他耐心即将告罄,这下即便不明白徐瞻为何执着于这个问题,也老老实实地道,“任凭谁被敲晕了塞进花轿里,稀里糊涂地背上个‘假冒新娘’的锅都会不开心的好吧?”她是不明白周婉玉打的什么主意,但毋庸置疑,回头拜完天地进了新房,只要喜帕一挑,满室观礼的夫人可有不少都是见过周婉玉的,届时自己这个冒牌货即使浑身长满了嘴巴,只怕也说到不清楚。 眼角的余光瞥见徐瞻似乎点了点头,云浅忙从床榻上爬下来,站到他跟前,半仰着脑袋看向他,试探着道,“那个,该说该坦白的,我一点儿都没有瞒着您,所以现在我可以走了吗?” 今日情形太过复杂,云浅还没有理好头绪,故而暂时并没有将临风郡旧事和盘托出的打算。反正,他好像也没有认出自己的样子。 云浅忽视心底里的那一丁点儿失落,目光灼灼地看着徐瞻。 窗外射入的日光越来越斜,云浅见徐瞻沉默不语,只当他是默认了自己的话,于是悄悄抬步,打算溜走。 嗯,她一身嫁衣自不好光明正大从门口出去,那只好走窗户了。 然而,脚下的步子才刚抬起,云浅便觉得手腕一紧,身形也跟着踉跄了一下。她诧异地看向擒住自己手腕的那只大手,然后顺着大红喜袍的衣袖往上,看着男人神色淡淡的面庞,疑惑地眨了眨眼睛。 徐瞻也说不明白自己此时究竟是何心绪。 换作一般男儿,新娘子大喜之日逃婚不说,还胡乱塞个姑娘充数,当是要动一动雷霆之怒的。但徐瞻没有,他这会儿心湖不起波澜,甚至看着眼前这个煞是天真的小丫头一副心虚得不得了的模样,还有点想笑。也是,本来答应娶亲成家立业,就是为了堵住自家母妃成日催婚的嘴,好落个耳根清净,专心地忙活大理寺的差事,至于娶回来的姑娘是谁,他还真没放在心上。因此,这会儿发现新娘子掉了包,他觉得最麻烦的事情是今日这婚要是成不了,徐周两家亲事作罢,他那母妃该又操心起来了,届时他岂不是要将这两年听过的催婚之语再听一遍? 想到这儿,徐瞻便觉周身寒意丛生。 可对于云浅要把周婉玉换回来继续完成婚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