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日午后休息时,虞秋烟就做了一个梦。 梦里,章启变成了小孩子的模样,他小小的一只蹲在锦宸宫的宫殿之前,两只手都撑着伞,专心地看着园子里新栽下的凤尾蕉。 夏日的黄昏常有骤雨至,豆大的雨点撒落,留下一片轰动的响声,水花从叶片上溅起,闪烁,宽叶树木生命力蓬勃,万物生长,仿佛能闻见泥土的气息。 只有那一株新栽植的凤尾蕉,底下泥土有翻动的痕迹,凤尾蕉新展开的寥寥几瓣叶片看起来蔫头蔫脑。 章启一直举着伞盖过小树。 门廊下嬷嬷唤他进屋,他也不搭理。 他就蹲在那那矮矮的树苗边,担忧地看着小树苗,稚气地承诺要好好照顾它,要等它长大开花。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虞秋烟醒来后觉得这个梦境实在是无稽,可又觉得梦里的章启实在可爱。 谁能想到叫人闻风丧胆的肃王其实是这样的人呢…… 黄昏时,她从院前小径行过,途径那凤尾蕉时特意留神查看了一番。 结果就发现旺财正攀着那黄花梨木的树围,薅着往外伸展垂下的蕉叶边缘,没一会又龇牙咧嘴地啃那黄花梨镂空的图案,这是将树围拿来磨牙了。 她成亲那日丫鬟就将旺财也带了过来,只是前两日太忙,没顾上。还是昨日丫鬟来问,才允了旺财在院中乱逛。 因是虞秋烟带来的,管家又特意交代过,院中一干奴仆见它拈花惹草也不敢多加阻拦。 “那可是王爷自幼淋着雨都要守着的树,你可咬不得……” 虞秋烟忙蹲下身将小狗抱走了。 她仔细查看了一番,那一圈木质树围经日晒风吹,有些破损。 当即煞有介事地唤了管家来,命他安排人修缮一番…… 管家也十分殷勤地着人取了图样来,势必要打造一个令虞秋烟满意的。 又见旺财爱啃凳子脚,连它都考虑上了,说是要命工匠专为它也打造一块好下口的木头。 这两日管事问了不少虞秋烟的喜好,按她所提的,将屋内屋外的陈设及器具换了不少,比她在虞府的要更精致些。 这短短两日,屋子里的一应器具全按她的喜好布置,什么都迁就她,竟都没问过章启。 他呢,他喜欢什么? 见她发问,管家笑得眼睛合不拢:“王爷只说按王妃说的办,可没跟老奴提过他喜欢什么,王妃不如自己去问…… 自己去问大抵也问不出来什么,章启那个人于身外之物似乎没什么特别的喜好。 虞秋烟抬步转进了花罩门后。 章启并不在屋内。 “王爷应是去了书房。”盈香见虞秋烟来回挪动,出声道。 “我去看看。” 书房的门童远远见着她,福了一礼便匆匆转身往屋内通传。 天色已晚,房中轩窗半开,几案上悬着数盏明烛,半镂的插屏后露出一道伏案的影子。 “怎么站在那不动?”章启悬起笔墨,微微偏头侧望。 书房中的檀木插屏清韵朴素,虞秋烟支起一只手,侧倚在屏后,微微歪着头许久也不闻其声。 随意披上的衣衫愈发衬着她身量清减。 “来看看你。”她展笑。 “过来坐!还需一会儿。” 虞秋烟走过去,白日里她将香囊装完药材之后便命戚九送来了书房。 后来跟着嬷嬷在府中闲逛,倒是一时忘记了这桩事,这会想起这事,她斜着眼睛往几案一侧的书卷下觑了一眼,却没见到香囊的痕迹。 手上忽被塞了一方墨条,桌上的端砚被章启推到她近前。 墨条在端砚上,时时发出轻微的声响。 “戚九将东西送来了?”她问。 章启看了看她,反应过来,指着一侧的屏风后:“ 驱蚊的香囊?” 顺着他指尖的方向瞧去,那竹节香囊被挂在了屏风上。 “劳王妃用心了。”章启随口应了一声。 好歹是绣了这么久才拿出来的东西,章启的态度未免有些轻描淡写。 虞秋烟见他认认真真地埋头处理事务一声不发她又不好出声打扰,只好一边磨墨一边眯着眼睛乱瞟。 视线忽然定格到那桌边小案上备着的食盒之上,那上头为防磨手,特意垫了一层布料,布料上卷草纹的绣法格外眼熟,可不就是她绣香囊时反复观摩过的…… 时间过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