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不见赵琦应声,冯太后只以为她年轻姑娘面嫩羞于开口,笑道:“丫头别怕羞,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是亘古不变的人伦常理,你只管放心大胆的挑,旁的自有哀家与你撑腰做主。” 冯太后是长辈,琮儿眼下刚刚登基,亲政之前,少不得还有许多事要她襄协。这样一件小事,没必要下她的面子让她不痛快,她若不想,任谁也不能逼着她嫁。 赵琦不喜欢心口不一,但此刻却不得不耐着性子虚与委蛇。 她敛了敛神,勉强将浮躁的情绪压下,脸上堆起笑寻了句话出来应付。 “太后看得上眼的人自然都是极好的,只是琦儿尚在孝期...” 她话只说一半,便顿住口低着头不再言语。 冯太后也记不得她几时出孝,听了这话倒不好再多说什么,忙笑着轻拍她的手背:“好孩子,哀家知道你孝顺,也不急在这一时,咱们只慢慢相看,多挑几个,你能有个好归宿,老太妃她们泉下有知,必也喜欢。” 又闲话了两句,一时又有公侯家的诰命们来敬酒,冯太后便笑着同她们吃酒叙家常去了。 赵琦得了空,忙悄声叫过郁离回去取烫伤膏来,又嘱咐她另备一盒吃食,点心要甜糯些的,备好了只在园外等她,她一会儿自有用处。 戏台上咿咿呀呀的曲子你方唱罢我登场,直听得赵琦头昏眼塞,等了许久,终于等到冯太后精神渐乏,起身要退。 冯太后年老之人,白日拉着赵琦叙了一回家常,未曾歇过午觉,此时说笑了一回,又饮了三巡酒,精力便有些难以支撑。她笑着嘱咐赵琦好生赏灯,多玩一会子,便带着金嬷嬷等回了。 赵琦笑着答应,估摸着郁离也应当回来了,遂悄声叫过文竹,命她悄悄地去找修德,就说她想去祖母旧时住的地方看看,叫赵琮一会儿席上不用找她,吩咐毕寻了个空她便也悄悄离了席。 焦勖强打着精神心不在焉地侍立在席上,直到见到赵琦悄悄起身离了席,他整个人忽然就像被抽干了气力,强撑到现在的劲头随着她的离开霎时一泄而尽,心中只余无穷无尽的疲惫和厌倦。 这般尔虞我诈勾心斗角的日子,他真的倦了。这些年,他连睡觉的时候都绷着根弦,从未有一刻敢放心踏实地去睡,生怕自己在睡梦中吐露了什么不该说的话。 他咬着牙熬到现在,双手沾满了鲜血,何谓好人何谓坏人,很多时候连他自己都快分不清了。 时常闭上眼睛时,他都万分希望可以再也不用睁开,就这么沉进那片不见光亮的世界里去反倒轻松了。 再多撑一些时日吧,等赵琮亲政,大权在握,到时她才能真正去做任何她想做的事,也再无人可以强逼她去做她不喜欢的事,他便也能安心去找他爹娘了。 “焦公公。” 忽有一个细细的嗓音悄声喊他,焦勖收敛心神凝眉望去,见是贴身侍奉赵琮的修德,正招手叫他跟他走。 焦勖面上忙重新堆起笑,一面跟着修德往外走一面温声问他。 “林公公,陛下有何事吩咐?” 修德笑着回身悄声回道:“不是陛下,是郡主有事找您,您跟我来吧。” 再也想不到会是赵琦叫他的,她不是已经走了。 焦勖的手指不自觉地蜷起,顿住步子,心中一时又无措起来。 修德不知他心中所想,见他怔怔地顿在原地,疑惑地回头望过去。 焦勖深吸了口气,终是抬腿跟了上去。 转过木香花棚,绕过曲曲折折的鹅石小径,御花园里高高低低的笙箫管乐声渐次已听不分明。 新君登基,夜开宮宴,犒赏群臣,宫里今日也跟着沾了喜气,宫女宦官们俱都得了些赏钱恩德,除了宮宴上需得侍候的宫人,其余人等跟着也讨了半日闲,有三两成群相约着远远在御花园外偷摸瞧热闹的,也有趁着主子们今日用不着人早早歇了的,是以整个皇宫,除了御花园那一片格外热闹,其他地方反倒比往日更静了。 焦勖心神不宁地跟着修德来到一处僻静的山石后。 打眼便见赵琦长身玉立静静伫立在石洞下,仰面望着半天边上一丛丛绚烂盛放的烟花。 焰火的光点忽明忽灭地打在她脸上,她的侧脸在漫天烟花里潋滟旖旎,任是无情也动人。 赵琦似有所觉,忽地回过头来,目光恰巧与焦勖的撞上。四目相对,她扬起脸冲他笑得灿烂。 焦勖的喉头滚了滚,顿时仿佛被火烧了一般,红着脸慌忙撇开眼不敢再看。 在一捧又一捧绚烂夺目的烟花爆裂声中,他扑通扑通的心跳声却仍旧清晰可闻。 焦勖死死垂着眼,听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