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家长里短都见过,直觉就知道水芝遇到的事肯定不是小事。 分走了做好的香药,女官们散了,崔南栀叫住水芝。 三言两语,水芝眼里就蓄上一层雾气。 “是家里人病了,还是……”崔南栀猜着缘由。 水芝摇头:“是奴婢的妹妹议亲。” 来龙去脉十分简单,水芝的妹妹本来定下一门亲事,男方家里突然出事要守孝三年,水芝妹妹等了三年,今年孝期结束,正准备成亲了,结果发现男方家里的婢女肚子都显形了。水芝的妹妹不肯再嫁,但对方也算小有家底,她妹妹还是仰赖于水芝在宫中做女官才觅得这么一门好亲事,她们家里没什么话语权。眼看婚期将近,水芝又出不去,也不知道妹妹今后会如何,才急得哭。 虽然不能言明,崔南栀立即感同身受——不就是另一个她吗! 年轻女郎很容易热血上涌,才听完水芝的哭诉,崔南栀就拍着胸口说她一定会帮忙。 水芝含着泪,问道:“崔娘子如何帮?” 一下子把崔南栀问得哑口无言。 她一个跟水芝八竿子打不着的外人,好像是没什么立场去干涉他们家的婚嫁。 水芝看出她的犹豫,擦去眼角泪水,面露感激:“说到底是奴婢的家事,都是上不得台面的腌臜,说给崔娘子听都怕污了娘子的耳朵。要真是奴婢妹妹的命数,那也只能看她自己的造化了。” 话是这么说,崔南栀不可能听过就忘。 再次与晋王打马球时,小女郎骑术和准头都比之前精进许多,被晋王夸奖却没露出多少高兴的神态。 直至暮色四合,常进宝接过二人手中马鞭,崔南栀重新束发,天子才问道:“今日心事重重?” 崔南栀讶然:“王爷怎么知道?” “连挥杆的力气都比之前大。”天子道,示意她摊开手,柔白掌心有两块被磨出的红色印子,“再烦躁些掌心都要磨破留疤痕。” “这么明显!我还以为自己藏得很好。”崔南栀背过手。 为数不多的几次相处,崔南栀已经觉得他靠谱,思忖再三还是想听一听他的意见:“我有个朋友……她妹妹之前订了亲事,还因为那人守孝三年拖到现在,结果却遇到了负心人,家里婢女都已经显怀了。她妹妹不想嫁过去,又因为高嫁的缘故,由不得她说了算。” 天子很少遇到类似的事,世家和朝臣们的婚嫁之事需经过层层斟酌,即便有些需要他来过目的,期间繁琐流程也与天子五官。这还是第一次接触到民间婚嫁琐事。 “原来如此,我还以为你是没找到晋王府邸才闷闷不乐。” “这个王爷也知道?”小女郎仰起脸。 天子颔首,轻飘飘用“不便透露”打发掉了这问题:“若是让人知道了你寻我,传出些风言风语就不好了。” 虽然身正不怕影子斜,但麻烦事总归是越少越好。 崔南栀说完,觉得让他来评价这件事是不是太难为人了:“王爷应当体会不到这种烦恼吧?” 天子想了想,诚实回答:“暂时没有。”他又补充道,“我尚未娶妻,不太懂这些。” 这下轮到崔南栀瞪大眼睛:“尚未娶妻,等一下——” 她后退几步,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 那双黑玉般的眼眸里满是震惊, 晋王这个年纪,竟然还没有娶妻吗?她听闻天子至今还未立后,六宫空置,真不愧是李家的兄弟,连此等爱好都如出一辙! 天子难得有一点无所适从,因为不娶妻不选秀的事,他自个儿也没少被言官们唠叨,他不太想从崔南栀口中听到负面评价。 谁知小女郎双眼发亮,十分憧憬地望着他:“像王爷这样守身如玉的男子,现在算是极其少有了。” 天子强装镇定地应下,迅速岔开话题:“你朋友那事,并非没有处理办法。” 崔南栀立即来了兴趣。 “出了孝期便开始筹备婚事,却发觉婢女怀有身孕。妇人显怀大多得有四五个月,那这孩子又是什么时候怀上的?” “我怎么没想到这一点!” 她一个云英未嫁的女郎,怎么会想得如此深入。 “若是要追究,闹到官府那边,按本朝律法当徒刑三年。”天子道,“你那朋友的妹妹要是于心不忍,就有些难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