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晚上钱家从郢都返程的商队抵达渡口,从船上下来的却不是去时的人,而是一支身披黑甲的精兵,为首的是鸿胪寺卿郑远和荆州监察刺史殷明天。 赵锦却陷入昏迷,白日里大哭一场,仿佛耗尽了精气神儿,又是炎天暑热,一直没有痊愈的伤口也开始溃烂,强撑的身子彻底垮了。 等她醒来已是三日后,一切尘埃落定。 郑远向她汇报发生的事情:大军攻破嘉橘园,屈步蘅身死,柳昱却逃了,只留下乔装易容替他顶罪的柳贤,昭云泽已被景逍遥的暗卫救出,安然无恙。 而在破园当日,景逍遥和他所带的护军也参与其中,且是他最先找到屈步蘅藏身之处,以其父当年的死法,将屈步蘅连同富丽堂皇的嘉橘园一起付之一炬。 赵锦听着有些惊讶,没想到屈步蘅就这样死了。 “那位柳公子。”郑远小心观察她的脸色,试探开口,“陛下打算如何处置?” “押送回京,交给皇夫吧。”赵锦身心俱疲,仰头靠在身后垫起的几床棉被上,“朕不想再看见他。” 郑远领旨,又道:“另外这几日陛下都昏迷着,钱家小姐来探望过几次,看着像是有事要和您商议。” “她哪里是来探病,只是急着讨债。”赵锦哼了一声,“也罢,去请她来吧。” 郑远应一声是,正要退下又被叫住, “且慢!”赵锦揉着额头,心中忽然有了一个想法,缓缓露出一个笑,“让我那位师兄去跑一趟。” …… 一见面,钱芊芊便开门见山,提出自己的要求,“如今我答应你的已经办完,该轮到你兑现承诺了。” 赵锦点了点头,“不知你想让我如何助你?” “自然是将鸠占鹊巢的人赶出去!我钱家偌大的家业凭什么要一个外人做主!”钱芊芊瞪圆杏眼,一肚子气。 赵锦听她说过,因钱家这一辈无子,仅有钱芊芊一个女儿,钱老爷便将胞妹的儿子江淮接来,既做儿子又做未来女婿培养。 只可惜还未等钱芊芊成年,钱老爷亡故了。江淮不仅霸占了家产,还时常苛待钱芊芊。 “只是我瞧着你那表哥风度翩翩,待人接物也彬彬有礼,且他管家多年,钱家上上下下都唯他马首是瞻……”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钱芊芊一听便怒,“想不到你竟是这般肤浅的人,你若是不想帮忙也不必说出这些恶心的话!” 赵锦有些气恼,若非欠着人情她定不会这么好脾气, “我的意思是说,连我第一眼见了都觉得他是这样的人,那在众人眼中他也是这般完美无瑕的好人形象。” “那都是假的!他只是在人前装出这副样子!”钱芊芊红了眼眶,“背地里他对我动辄打骂,还时常威胁说即便杀了我丢进江里也无人知晓。” “我跟族中长辈说过,跟从小照顾我的仆人们说过,可他们都觉得我在玩笑说谎,他们都不相信江淮是那样的人。” “没有一个人啊!居然没有一个人愿意相信我。” 赵锦摇头:“他们未必不信,只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况且你父亲都将家业给了江淮,众人也要看他脸色吃饭,何必为了你一个在世俗眼中终将嫁作他人妇的孤女节外生枝。” “你那表哥虽然为人令人不齿,可这么多年他经营生意也是有声有色。我自然可以用权力帮你夺回家主之位,可是之后呢,天高皇帝远,你一个人能否应付得来,家中众人是否愿意听你号令?” 钱芊芊显然听进去了,思索一番道,“钱家每季度末在嘉兴有一个堂会,是下面各商铺钱庄汇报业绩的时候,若我在堂会上能让众人信服,想必家主之位会坐的安稳。” “只是……”她面露懊恼,“这些年我虽有心暗中学习,大部分家族机密账簿却被江淮把控着,若真与他当面较量,我必定不如他。” 赵锦却笑了:“那也未必。”既然达成共识,接下来的事情就简单了。 “你不用和他同台较量,我自然有办法让他不能出现在堂会。至于你自己,也不用妄自菲薄,况你是要做家主的人,事事须知一二,却不必事事亲为,只需驾驭良才即可。” 钱芊芊定定地看着她,忽地小声说了一句“多谢。” “不必客气,你既帮了我,我自然也会助你。”赵锦看着眼前稚气未脱却目光坚定的女孩,有一瞬间想起了屈步蘅。 但愿这一次,她看人的眼光是准的。 韩商羽一直在钱家的商船上秘密养伤,如今有所好转正要返回,赵锦便命他将钱家机密账簿顺道取来,又命人全部誊抄一遍才将原本送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