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是后来南明离火降临到自己身上,朱岁也从不觉得这是一个出人头地的好机遇。她并不指望着曾经抛弃她的家族来认可自己,也绝不想自己的生活和家庭被打搅得像一滩烂泥。 朱岁回去的并不是时机。 当时族里的矛盾正在顶峰,一方执意拥护朱月云越发偏执的统领,一方推崇让朱岁的父亲,也就是朱月云的弟弟,朱月岸顶替兄长执理族内事务。 朱岁回去的几个月里,差不多就摸清了到底是什么情况,也先后有许多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来游说这个南明离火的新传人,这样本来持平的场面说不定哪下就会倾斜于一方。 朱岁有自己的考量,朱月云绝不能再把持着族内的事务,他的疯狂随时能够倾覆千万年来朱家的体系,但他毕竟执掌朱家多年,权利威望都在那里摆着,不是她和朱檀两人能够撼动的。 至于两人的父亲,朱月岸,就更不能选择。 朱岁太了解他了,一生都在兄长的光环笼罩之下,生性懦弱,能够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家庭被大哥拆得四分五裂。族人们拥立他只是为了找一个能代表朱家嫡系的象征人物,而不是找到一个真正能领导朱家的族长。 至少现在谁也不能信,所以朱岁没有明确的表态。 朱岁倒是见到了好多年没再见过面的叔母,朱月云的发妻,北方黄家的大小姐,黄丛染。 说实话,朱岁和他们一家子都不太熟悉,尤其是这位出身比较高的叔母,小时候见面只是问好,这位叔母也总是淡淡的。小孩子一般都喜欢温柔的人,对这种冷淡的长辈能够维持礼貌就很不错了。 到后来黄丛染和朱月云的婚姻名存实亡,她回到家里辅佐家务,不再于朱家出现,朱岁几乎已经快要忘掉这位叔母。 过去几十年,黄丛染的容颜几乎没怎么变化,只是两鬓上多了几丝白发,身着家族的盛装,身居首位上喝茶。 再下位坐着一个眼生的男人,看上去大概二十多岁,相貌英俊,眉梢唇角带笑,生了一幅温柔干净的好相貌。仔细看的话还有几分相似于黄丛染,朱岁心里大概有了个猜测,这位估计是黄家的二公子,黄厌。 朱岁向黄丛染行了个礼,黄厌一直将目光若有似无的撩在自己身上,朱岁只好再和他打了个招呼。 “哈哈,这就是朱家的姐姐,都好多年没见了。”黄厌示意她坐到身边的位子上,满面笑容,甚是亲近。“朱家姐姐还认识我吗?我是黄厌啊!” 啊,对对对,我管你姐叫叔母,你管我叫姐姐,咱们各论各的。 朱岁脸上笑嘻嘻,心里恨不得连黄厌脚下那块地砖一起撬了扔出去。 她不在家里很多年,听说的有关于黄厌四处留情的风流传说能攒成一本不少于三十万字的狗血伦理小说,不过这都不是朱岁退避三舍的理由。 “当然记得,当年我还抱过你呢。”朱岁保持礼貌假笑。 当年朱岁和朱檀还不到五六岁的时候,黄厌被他姐抱着来朱家做客,朱岁出于好奇,凑在自己哥哥旁边看着黄家来的弟弟。被话还说不明白的黄厌一把薅住头发,任凭旁人怎么哄都不肯松手。 于是晚宴上,唯独五岁的朱岁一个人满脸怨气,坐在黄家这边的座位里,怀里黄厌乐得直打嗝。 自此以后朱岁就对岁数比自己小的孩子都不太感冒了。 黄厌的表情也见不得有多真,这小子纵然是没话找话的高手,被朱岁一句童年糗事噎得死死的,此时浑身上下散发的开屏气息也熄灭大半。 黄丛染放下茶杯,“小岁,你刚回来也有许多不适应,最近族内事务繁多,长辈们有心多照顾你,但是实在是无力脱身。我和你叔父还有你父亲商量了一下,要不你先和年轻人们出去走一走散散心,你看怎么样?不喜欢也没关系,全看你的意愿。” 朱岁很难接受这种突如其来的关爱,毕竟亲情这种东西已经在她的生命里缺席十多年了。长辈们太忙了没有时间照顾你,这种瞎话在朱岁自己也成为一个成年人之后就再也不相信,很显然黄丛染有其他的目的。 短暂的思考时间内,朱岁忽然瞟到了黄厌有些热切且饶有兴趣的灼热目光。 一个荒谬绝伦的猜测在朱岁的脑海里逐渐形成。 五族之间有通婚的传统,这样的习惯也有利于几方的团结与稳定。 那平时大家都分管一方,有什么时间和场合来到别人家处对象呢? 靠长辈们将年轻人攒到一起出去历练,也就是管一管领地边缘或者相交地方的一些小事,在这个过程中培养感情,放到现在人界来说,应该叫做相亲。 朱岁顿时觉得自己说要回来的时候,向朱檀夸下的海口可能太大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