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德年六月,京城。 一场大雨连下数天,乾清门前汉白玉石须弥座下的水积了要有半尺深。 红墙漆已现斑驳,湿臭的雨水味压的人喘不上气来。 天边的乌云依旧密布,无人可知,这场雨还须下多久。 晚上有宴会,几名宫婢被打发了去扫水,顶着瓢泼大雨,宫里头呆着久的几个沉默的独自扫水,岁数最小的那个没忍住,扫了两下便开始骂了起来。 “老不死的东西,就会欺软怕硬,这扫水的活计哪里轮得到我们来做!” “要是容妃娘娘的恩宠还在,怎还敢使唤我们,马屁都要拍到天上去了!” “小殿下也真是可怜,福气没享到,倒是承了圣上的一肚子的怨气,在这后宫里头活的还没个贵妃的猫好!” 小宫婢嘴里说个不停,雨大,愣是没瞧见旁侧宫婢对着她挤眉弄眼好久。 一直等到她叽里挂啦的说完打算认真扫水时,头顶的雨却突然停了。小宫婢疑惑抬眉,一把油纸伞正撑在她的头顶。 这明黄色的油纸伞亮的她眼睛疼,小宫女的后背已经发凉,匆忙转身,在看见身后之人时脸色彻彻底底的僵住了。 这人外罩着一件玄色直襟长袍,腰束月白祥云纹的宽腰带,上头挂着一条质地粗糙却古朴沉郁的墨玉。明明没有黄袍加身,可他单单站在那儿,就是一身的祥龙之气,不怒自威。 静静听了好久的晏隆帝对着她弯唇一笑,可他的眼底却不见任何的笑意,倒是像藏了利剑一样,刺得小宫女直哆嗦,连手里的东西都拿不住,脱手掉进了雨里。 晏隆帝又走进近了这小宫女一步,他微微躬身,修长的手指上缠着佛珠,冰凉的指尖挑起了小宫女的下巴,像是在掂量着什么东西。 “孤方才路过尚食局,听闻今日宴会少了一道肉食。” 小宫女抖得更厉害了,这是她第一次这么近的靠近这个传闻里暴虐嗜血的皇帝。 “孤瞧你模样甚佳,想必滋味更美,如此好物,正适合抽筋扒皮拿去煮了。” 他的话轻飘飘的落在雨里,却砸地小宫女双腿一软跌坐在地。离了头顶雨伞得遮挡,雨水噼里啪啦的砸在她的身上,混杂着地上肮脏的泥水,使她整个人比之前更加狼狈。 边上几名宫婢捏着手里的扫帚,像是生怕受到什么牵连,悄声离远了些。 晏隆帝状似心疼,手里的伞却并未偏向她半分,他语调温和,却草菅人命。 “上官容杨在地下听到上头还有人如此惦念她,这心里肯定高兴,既然你们主仆情深,那孤便成全你们。” 说完这话,晏隆帝瞧见了他不小心溅到泥水的袖摆,有些嫌弃的蹙眉,眼神不再落在小宫女身上半分,转身离开。 下一刻,一道冷笑声在乾清门处传来。 “上官容杨,你可真是死了也不让孤省心。” 定昏后。 午门架起了一顶石缸,石缸下的火烧的旺,里头的水咕噜咕噜的往外冒,外头架着一分不清是男是女的人彘,只单单留了脑袋,身上皮肉四肢皆无。 这人彘好像还有些意识,垂着脑袋张着嘴咿咿呀呀着什么,不过她的声音被沸水滚动的声音盖了下去,没人听得出她说了什么,胆子大点的官员也都仅仅只是抬眼瞧了一下,便匆匆加快了步伐进了午门。有些胆儿小的,当即就吐了,战战兢兢的将脸搂在了袖子里不敢出声。 当今圣上晏隆帝,五年前也是一位众望所归的明君,可是他后来不知因为什么缘故突然变得喜怒无常,心情阴晴不定,一不顺心就变着花样的折磨宫人,其残忍程度堪比夏桀商纣。 今日午门煮肉,明日乾清门前曝尸,已然成为了常态。 华灯漫天,晚宴照旧,无人敢为午门处那个一看不出人形惨死的宫人说一句不平。 当日,南阳城数十年未曾住过人的夏宫突然挂了灯,传言是当今年岁最小的皇子被丢了过来,又有传言这位皇子临走时圣上甚至未曾露面瞧过他,随行宫婢也只安排了一二,要有多寒酸有多寒酸。 三年后,又是六月,子时,南州突然雷声阵阵,电光闪烁,夏宫里这时正乱作一团。 破旧的木门里,本来唇红齿白的小男孩此时面色如灰的躺在拔步床上,他的边上坐着一个贼眉鼠眼的大夫正假模假样的给他把脉,站在边上的婢女双手环胸和边上的姐妹有说有笑的讲着什么整个宫里就没几个人真心实意的为小男孩担忧,更有甚者竟一脸轻松模样,仿佛什么难缠的累赘马上就要被摆脱了一般。 天空中又是轰隆一声巨响,这次的雷像是直接打在了夏宫里,床上的男孩突然痛苦的痉挛,坐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