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下静默。 简昭本来就被卓百巧的声音震得双耳隆隆,此时听见这样一声大吼,心里已经麻了,思绪一阵停滞,只有面上还惯性地维持着弟子榜样的淡定从容。 “这句话是何意?我在询问你发生了什么,为何答非所问?” 那穷少年冷笑:“你心中已有决断,何必再走这个过场?舍不得自己道貌岸然的形象?” 几名知纪堂的弟子为这句侮辱之言有些不忿,只是碍于简昭本人都还未表态,不好越过她来反驳。简昭自己更是迷惑,她对着穷少年的脸在脑海中全力搜索,直到脑子都快停转了也没搜出这个人,她应该是不认识他的。 “你叫什么名字?为何如此断言?我与你们二人往日不识,如今连发生什么也无从得知,要如何决断?若有什么隐情直陈便是!无论戒律处还是知纪堂都向来秉公办事,不由你肆意抹黑!”为了维持威严,简昭义正言辞。 “秉公办事?师姐说笑,他是一外门,我是一杂役,无非都是贱命一条,叫您一声师姐,是我厚颜无耻高攀,哪敢奢求什么公道?若有公道,无非是我杂役公道,外门更公道,大师姐您,最是公道!” 简昭默了默,强压耐心,决定如果他再不说事就以妨害办公的名义请进知纪堂喝茶。 “你在弟子住所徘徊,无端伤人,为的就是公道?” 穷少年凄然一笑,并不作答,反问道: “门人之间相互倾轧,拉帮结派,欺凌弱小,宗门是否乐见其成?” “那满纸戒规是否只为强权而立?若是如此,以权凌人便是,立与不立有何差别;若非如此,又为何在穷人,乞丐,弱者存身的阴沟水渠从来也看不见它?” “为何有人天生贱如飞虫,只为生计奔忙,却被人侮辱践踏,随手就碾得尸骨无存?” “分明是道门,却连底层都要辨个尊卑出来,弟子间具是那副捧高踩低的做派,分明是上行下效!只知逞凶斗狠,一日日把玩着权势,哪里是仙?哪里有道!” “天道不公!” 他依然没有说具体的事,简昭却理解了他的意思。 堂前的人越聚越多,有不少只是路过的人被吸引了过来,值班的弟子焦灼地关注着这边。 卓百巧神色自若,似乎半点不觉得自己被指控。 “知纪堂建立至今,不为名权,乃为公允。” “你指控有人勾结党羽,欺凌同门,所指何人?有何证据?” “若此事为真,知纪堂自会查明,可无论真假,今日事也不能就此带过!” “前因后果,一字一句,从实说来!” 简昭厉道。 她知道弟子间会拉帮结派。 修炼的不顺,同门相争间的不平不甘,与他人比较间生出的嫉妒或轻蔑,这一切会催生扭曲的心。当扭曲的心迎在一起,就会自然而然地结成同盟,创造出一个只允许衬托自己优越之处的环境。为此不惜碾压他人。这种事在哪里都会发生。 他们不相信什么公道,但也不觉得自己在为恶,在其眼中,这一切只是生存。 简昭也同样不相信公道。 只是这门中弟子,或为求仙,或为求道,总会有些相信公道的人,有人也会抱着这份心思来到知纪堂。 她无意打破这份相信。 少年道:“我名叶随风,不过沿河州脚下一孤儿,既无身世,也无天赋,自养母去后便无所牵挂。” “我倾尽所有,换得一个进入仙门的机会,本以为是道途的开始,却没想不过又是一个任人宰割的开始。” “身为杂役,与弟子只有待遇之差,本无贵贱之分——入门之时,宗门口口声声是这样说的。” “然而我们这些毫无背景的庸人,却时常要承担别人的工作,被那些自觉正统的弟子们呼来喝去,作下人使唤!攒下一点微薄的月银,还得孝敬这些大人们。” 说到这里,他一声嗤笑:“哪怕是只比我们高一丁点的外门,也想找几个捧脚的呢。” “仅仅如此倒都罢了,可这些弟子对我们动辄打骂,还时常毁掉我们的物品,若是修炼时被他们看见,更免不了一番拳脚。” “明明同在一门,我们这些杂役却好像是上赶着的奴隶,连一丝为自己争取的念头都不该有。” “师姐不是问我为何在弟子住所徘徊?可师姐有没有想过,为何杂役在弟子住所徘徊可算作一件可疑的事,弟子出入杂役居所却理所当然?” “您面前跪着的这个人,看上去正气凛然,是一个好师弟,好同门,可在外门、杂役之间,他却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