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娡抬头看了一眼太后,道:“明日就是先帝灵柩入地陵之期了,臣媳有身孕,本来可以不用随行,可臣媳身为汉家媳妇,实在想去送父皇最后一程,所以特来请太后恩准臣媳明日可以随行前祭!” 太后面色渐渐转入伤感,半晌方说:“先帝去了,难为你孝心一片,只是有一件,霸陵距长安城也有数里之遥,请灵下葬往返少说也得个把月,哀家担心你的身子吃不消啊。” 王娡诚恳说道:“无非是路途有些颠簸,臣媳这几日让人做了很多厚厚的坐垫,也给太后做了一些呢,坐在上面,再颠簸的道路都不碍事的。” 说时,果见太后身边的侍女蚌儿带着两个宫女进来,手里都捧着厚厚的一摞锦织坐垫。王娡亲捧了两个递与太后,太后用手细细地摸着,触手柔软光滑,嘴边便绽放起笑容来,“好好好,你这丫头心细啊,还想着哀家,可见是用心了。对了,太皇太后那里送去了么?” 王娡一愣,旋即答道:“太皇太后那里自是有内府照顾的,臣媳还不曾想到,请太后恕罪!” 太后似乎更是高兴,笑道:“你身子不便,哪里顾得上那么多,一时想不到也是有的。” 王娡笑道:“臣媳谢太后体谅,回头臣媳让人送一些给太皇太后,就说是太后孝敬的。” 太后不置可否,只微微点了点头,王娡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又陪太后闲话了一回,方告辞了出来。 王娡果然差人给太皇太后送去一些坐垫,说是太后让送来的,太皇太后很是生气,连看也不看,“给哀家拿走,哀家不稀罕她的东西,哀家也承受不起,这会儿子献殷勤来了,哀家看她是想来看看哀家是不是被她气死了,回去告诉她,哀家且活得好着呢!” 来人便将这话回了王娡,王娡叮嘱再三,让她去回了太后,说太皇太后看到送去的坐垫很是高兴。太后也不去理论,自是用了晚膳便早些休息了,因为明日就是先帝灵柩入霸陵的日子,她自是要一路相送的。 次日,王娡早早醒来,梳洗过后,便和绿竹一道整理出宫随祭所需物品。绿竹有些兴奋,说道:“孺子,奴婢自从进宫后,这几年都没出过宫,这回可好了,奴婢又可以看看宫外的风景了,真好!” 王娡淡淡一笑,“别光顾高兴了,仔细检查一下,看看还有什么落下的没有,来回将近一月的光景呢,还有,多带些金钱。” 绿竹不解,“带金钱做什么,路上吃用内府都安排好了,衣物奴婢包了十大包呢,一天换两件都够换的,哪里用得上金钱呢?” 王娡笑道:“就你话多,让你带就带上,本宫自有用处。” 绿竹吐吐舌头,“那好吧,孺子让带奴婢就都带上好了!” 王娡不言,自去壁衣里取出一个锦盒,打开从中拿出一个锦囊,握在手里看了看,然后袖了起来。 请灵入地陵的队伍浩浩荡荡,长安城万人空巷,百姓夹道跪地哀哭,这位仁君汉文帝着实让人纪念呢。 王娡坐在车里,时不时打起车帘,一路看着阴沉的天空和哀伤的面孔,心里泛起阵阵凄凉。人的一生终究会有走完的一刻,有些人走了就走了,什么也没留下,有些人虽然走了,却永远留在人们心中,譬如她的公公汉文帝。 王娡随着后宫嫔妃的队伍行在最后头,过了四日,到了长安城郊外五十宫里处,这里便是赫赫有名的木槿坡。这日上午,天空开始放晴,万里无云,阳光极好,是个明媚艳阳天。王娡示意绿竹,绿竹会意,打起车帘,叫过随行的太监,“李公公,我们孺子想要小解,烦劳公公停一下车。”说着将两块马蹄金偷偷塞给李公公。 李公公吞在袖里掂量了两下,扯出一抹笑意,嘴里却说道,“你家孺子要小解,不停车也不行啊,得得,快去快回吧!” 绿竹笑道:“多谢公公了。” 说着,扶着王娡下了车,后面跟着七八个宫女,手里捧着漱盂巾帕、帷帐纱幔等物。王娡脸上蒙着面纱,逶迤向木槿坡走去。 遥遥地就见整个山坡都开满木槿花,粉红色的花朵密密匝匝,映着翠绿的叶子,更衬托出天光的明媚多姿。 王娡不禁一舒心中抑郁之气,这样美好的颜色,这样美好的华姿,这样美好的时光,仿佛只有儿时的记忆里才出现过。 她撩起面纱,露出娇美的面容,轻闭双眼,一点一点呼吸着,仿佛要将天地秀美之灵气全部吸进肚中。这段日子以来,疲惫一直萦绕着她,烦恼好像也没有断过,囿在皇宫里,就连呼吸都感觉滞涩了。 半晌,王娡终于睁开眼睛,她唤过绿竹,低声吩咐了几句,就见绿竹领着那几个宫往那旁边拉帷幔去了。王娡见她们走远,方走到一株高大的木槿花下,这株花树亭亭玉立,在众多花树之中格外抢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