厨房里忙活,她看见农妇正忙着分解一只鸭子。 “你也想要我烤一只鸭子吗?”卡尔拉问。 格里沙把妻子抱进怀里,下巴抵着她的发顶。“明明就是你想吃……想吃什么就做什么吧。” “嘿,说得轻巧。”她已经是个妇人了,却还是会像少女一样撅起嘴,“鸭子会自己从集市跑回来,自己拔光毛、收拾干净,然后跳进烤箱吗?” 格里沙也笑起来,毛茸茸的发顶蹭的他有点痒,可他还是把下巴搁在那里,“我去买鸭子,然后收拾干净,让他干干净净跳进你的烤炉。” 他的妻子高兴了,一下子从他怀里站起来,撞了他的下巴,把他的眼镜都撞歪了。“这就对了,我见过你用刀给病人开膛,想必给鸭子开膛也利索……哎呀,对不起呀!” 他眨了一下眼睛,扶正眼镜,不接她的道歉也不提撞疼的下巴,只是很温和地说:“那是当然。” 开膛手术和杀一只鸭子怎么能一样呢,但是卡尔拉说一样,那就是一样的。 卡尔拉被他的保证吸引了注意,不太记得她丈夫的下巴,高高兴兴去看有什么配菜来配鸭子。格里沙提起桌上的煤油灯,他是准备去地下室工作的,但是想了想,他暂时吹灭了灯,走进卧室。 艾伦躺在自己的小床里睡得正香。这小崽子一天里难得有不闹腾的时候,和他与卡尔拉一般的黑发柔软地贴在脑门上,闭着双眼可爱极了。这个第二次当父亲的男人注视着艾伦,恍惚透过他看着另一个孩子。 但很快他就清醒过来。这是不可能的。他记得那个男孩面如死灰的模样,却不记得他婴儿时的面庞。原因无他,他很少亲自带过那个孩子,他更像他的一尊奖杯,只适合在合适的时间擦拭养护,不适合抱在怀里爱抚。 格里沙突然很想去抱抱艾伦。他弯下腰把小孩抱起来,想跟他碰碰额头。有点长的头发垂下来,瘙痒了艾伦的鼻子,他的胡茬戳在艾伦的脸上,扎疼了他儿子娇嫩的脸蛋。格里沙的一腔老父亲的爱,在看见这小混蛋一皱鼻子醒来,张嘴开嚎时凝固了。 卡尔拉的脚步快速由远及近,她从无措的格里沙手上一把躲过艾伦,却不急着哄儿子,先数落这个笨手笨脚的丈夫:“格里沙!你又惹哭了他!你知道哄好他要多费劲吗!” 小坏蛋的哭声混着卡尔拉的数落,她生产后略感虚弱的面色因为生气反而生动起来,一双又大又圆的猫眼瞪着他,两只黄玉色的眼珠里好像有小小的火焰。这不是背负着莫须有的巨大仇恨的眼睛,这是一双平凡的、属于他的妻子的眼睛。 格里沙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我就是想抱抱他。”他郁闷地解释。 卡尔拉冲他翻白眼,然后抬起手,毫不留情给他的脑门弹了个脑瓜崩。“这次又是因为什么?是没抱好,还是因为胡子扎着了他?” 格里沙摸了摸下巴上的胡茬没吭声。 卡尔拉又翻了个白眼,“我就知道!”她没好气地说道,“在艾伦不再嫌你的胡茬之前不许再留胡子。” “没必要啊,卡尔拉。”格里沙更郁闷了,他还是挺喜欢他的胡子的。可他是争不过卡尔拉的,在这些事情上,他对卡尔拉只有无尽的纵容。卡尔拉不再搭理他了,她去专心致志哄艾伦。 眼看母子其乐融融,自知这个氛围自己没法插进去的老父亲叹了口气,再次走进地下室。他拿着煤油灯和火柴下楼梯,下到一半时,他忍不住回头去看卧室里。 卡尔拉抱着艾伦小声哄着,她用最普通的方式,一边说着什么不着调的话,一边踱步。长长的黑发被她拢到一边,衬得她的侧脸漂亮又温柔。 他想让卡尔拉帮他梳头,格里沙突然这么想着,随即想到这个温情的画面,自己心里有点不好意思。但是他已经决定从集市回来时,带一根发带。盘算着各种事情,他缓缓关上地下室的上拉门,借着最后一丝光点燃火柴。 地上的光被隔绝,火柴划亮的刹那,一张惨白的脸出现在火光的边缘,几乎就贴着他的脸。 格里沙猛地后退一步,尖叫几乎就卡在喉咙里。他被楼梯绊倒了,煤油灯掉在地上,灯油撒了出来,嗤啦一下点燃了一片。忽明忽暗的火光中,两点绿幽幽的鬼火在自上而下逼近,然后,一头白毛暴露在了光中。 格里沙:“……” 白毛抬起头,那双绿莹莹的眼睛看着他,对着他淡定地说道:“嗨,是我。” 眼前的场景似曾相识,对话也似曾相识。可是这次的格里沙不再有好涵养,他破口大骂起来。 格里沙显然被我吓得不清,可是这事其实怨不得我。我一早便来了,等在地下室里,左等右等不见他下来,反而听了一耳朵人家的家庭八点剧。好不容易听见他下来了,我就走到楼梯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