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似乎叹了一口气。实在太轻,可能是她的幻觉。然后干燥的暖意把她整只手裹得牢牢的。 他一言不发。 一阵长长的风拂在她面上,眼前的街道是红的。西沉的太阳把所有颜色变得更浓更深。 一顿连咀嚼声都很小的晚餐。 伊路米放下筷子,拿餐巾拭了嘴角,打破沉默,“谢谢姑父招待,那么我先去住处了。”他的眸光掠过对面的伊洛丝,“明天见,姐姐。” “…明天见。”她应着。 克洛掀起眼帘, “去吧。” 他离开后,克洛沉默了会。他侧颈看向同样默声的伊洛丝。看她眼角垂着,手指摩挲着杯子不知在想些什么,许多问题忽又问不出来了。 的确,本来也不是她的问题。 少女心事…他是一点不懂。生理知识,她大概比他头头是道。不愿和他讲,算是情有可原。 克洛也不清楚自己想知道什么。他直到不久前才意识到,伊洛丝已经从一个小不点点,黏黏糊糊的团子长成了纤细少言,有自己心事的少女。他明明一直都在,却仍错失了很多。 她想做什么做便是了,他会确保没人可以伤害她。 就是那两只飞来绕去的虫,实在让人恼火。 “步子不能跨得太大。”他忽开口。 伊洛丝仰起头,迎上父亲的视线,相似的瞳孔在微光下闪烁,“嗯?” “奴隶买卖,涉及太多人的利益,牵一发动全身。要分这一块蛋糕不容易。”克洛问道,“你想杀一儆百,对吗?” 大概是这次提案后,联想到她递给长老院要人的文书内容,父亲一下就理清了她的目的。伊洛丝点头,“是的。普索有隙可查。” “我能猜到你的动向,他们也能猜到,普索会自危。当然,即便如此,想名正言顺地处置他不难。” 他的吐字清晰有力,“普索能安然无恙到现在,只因为他盘活了他的情报网,各方势力互相牵制达到了微妙的动态平衡。他的命在这条摇晃的钢丝线上立着。” 克洛淡淡补充,“但有更多问题需要考虑。他若没了,泰姬有没有能力把五区的差事做得和他一样好?泰姬有没有可能和他一条心?还有谁能补上?靠他吃饭的利益链轰然倒塌,会不会拿你出气?” 伊洛丝眨了眨眼睛,若有所思。 “把这员大将的阴私搬到明面上处置,的确能震慑中饱私囊的蠹虫,人人自危,提案会被通过。但通过只是第一步,如何推行?他们不能明面上阻止,背地的报复设阻防不胜防。比如…只剩给你老弱病残,比如勾结克扣水粮,或是干脆处死让谁都得不到。凡此种种,无穷止。” “不能着急。”他总结道,伸手抚了抚她的发,“徐徐图之。” 伊洛丝盯着他深邃的金眸,只是想着,父亲罕少说这样长的字句,不,应该是从未有过。这理所当然。政事是他最擅长的。之前她什么都不上心,父亲当然不会和她聊这个。他对下属,或是长老会,只会更言简意赅。 上一次这样聊天,是什么时候呢? 好像还是去年,她回老家前。她抱着哪本书叽叽喳喳地讲,他坐在旁边认真沉默地听,偶尔提问,一共也没说出几个字。一如既往。 掌心的温度落下,立刻把她捂化了,淌进父亲怀里。 “……”克洛自然而然地拍着她的背,很快衣料就湿了一片。他垂首看了一眼,看见半张哭湿的侧脸,想了想,沉吟道。 “没事。爸爸晚点去杀了普索就好。查出和买卖牵连的,一个一个,到他们意识到该怎么做。” 伊洛丝听到这才抬头。 说起来,暗杀不失为一个办法。只是损耗太大,而且心照不宣的规则一旦破坏,会有后患。她吸了吸鼻子,“不用……”然后又埋了回去,“我不是…不是因为这个。” “普索的位置特殊,我明白。他的死可以有更多价值,除了震慑,还可以是…扶持新人的手段。所以第一步就是找出这个人。这也是库洛洛的重要性。” 她贴在他胸口闷闷地说,“他对脱离五区的计划非常自信,这种自信不会是盲目的。他肯定找到了某种能制衡甚至扳倒普索的筹码,我想…有可以分庭抗礼的角色。我没有考虑过泰姬,她与普索相处太久,不值得信任。” 克洛稍稍扬眉,唇角也弯出微小的弧度, “借你的手除掉普索和泰姬,他能清清白白上位。不过,这恐怕还不够。” “是,但也差不多了。”伊洛丝抬起头,揉了揉眼睛,“他不受非议,就能自然地接手普索的生意。我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靠这个吃饭的也不会因此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