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路微怔,但很快想通了因果。 主动去找安科势必会引起三区的关注。 杯底碰撞桌面,轻脆一声。他应下:“我稍后去一趟。”又侧过脸轻声问:“你打算用什么借口?” “就直说。直接问他要佛罗的资料。”我左手撑着颊,同样放低了声音,“我们再怎么隐藏行踪,按安科和爸爸的监控强度,不说立刻,没两天就会被发现,指不定还加快他们的进度。不如明着来。” 我思忖了会,捧起杯子到嘴边,“就说,我感觉他故意让赛,不相信自己打不过他,要他的对战记录和未来的比赛安排研究。” 冰牛奶滑过喉腔,凉意有效地驱散开晨起的昏朦。“那之后就算我们频繁出现在B区住宅,也可以解释成围追堵截软磨硬泡要再比一场。” “你觉得怎么样?” 他沉思一会,食指在桌上敲了敲,颔首:“可以。”启唇似乎还想补充什么,突然一阵脚步声。 是库洛洛收拾完下楼了。我瞥了眼,又看向伊路米:“没事,你接着讲。” 他倒也没理会库洛洛。“安科理应保密你的身份,你不希望在斗兽场和他直接接触,在他眼里本就是合理的。但佛罗‘让赛’需要理由。”语毕,他慢条斯理地啃了口食物。 “你是指,把这个当理由?” 伊路的刘海过长了,低头用餐的时候都快挡住眼睛,和密匝匝的睫毛穿插纠结着。我把他额前的头发朝侧面拨弄,才继续说下去,“那么,告诉他我怀疑佛罗让赛是企图借此行贿,送我些甜头。为了掐断这个可能,更要避免在斗兽场和他碰面?” 他放下面包,目光短暂地在我身后停留了一瞬,低低应了句:“嗯。” 旁边的椅子‘嘎吱’一响。 库洛洛自然地坐下,自然地发问:“会不会太刻意?” 伊路米扫过去一眼。而后出乎意料地,居然细致地答了他:“这只是‘怀疑’,有‘怀疑’才是完整的故事。如果不给他定一个,他也会自己造一个,万一想对了…?” “我明白。也许可以加一句。”库洛洛凑近了些,看向伊路米。 但过近了。像我俩坐着同一张椅子,像他的脑袋也长在我肩膀上。 他小声提气,压着调子模拟我的语气,“比如‘凭我的能力,他总不会是看不起我,那只可能是要贿赂我,指着我哪天随口在你面前说点好话,说不定你就能给他安排个好去处’。” “哈。”我被库洛洛惟妙惟肖的样逗乐了,扭头嗔他,恰撞进噙笑的视线里。顺手把贴上来的肩朝后推,拉开点距离。我笑骂:“你是真……”一时没想出什么合适的形容,只好作罢。 “嗯。”伊路米的表情未有太大变化,声音一如既往地轻巧,“进一步限制他的思路么。把重点聚焦到姐姐身上,细究佛罗的可能性就更小。” 他的嘴角甚至微微上翘,瞳中不兴水波,吐出的字句也是严谨合理的评判。但不知怎么了。挨着杯子的指尖传来隐晦的刺痛,我条件反射地蜷手,仍没止住这道极细微的凉意顺着血线,流入后心口。大概是出于本能。哪怕伊路这时一点破绽也没露,我也意识到此间急转直下的温度。 库洛洛正要回答,我一掌按住他的脸,顺势把他的话也堵回去。提了一口气,不冷不热地说:“他们都去训练了,你也该走了。” 库洛洛的笑僵在脸上,但只短短几息又化开,散去,不重地拉下我的手。不辨喜怒地应了声“好”。 …… 挺好,总算把这家伙送走。好在没刚睡醒时候那么缠人。我仍想不明白伊路米在盘算什么。但最极端地,或者说最浅显的,他若真的恼了,目的就是库洛洛的命。这屋子人里,毋庸置疑,这是他最厌恶的一个。厌恶到甚至记在心上,放在眼里。 他实在太了解我了,就像我了解他那样。不费力气就意识到库洛洛对于我是不一样的,以致居然问出我有没有把库洛洛当作他的替代品这种滑稽的问题。 伊路能要那张烦人的嘴再也开不了口的办法,也太多了。毕竟这是流星街,最高长官是他姑父,最强隐患也不过是无依无靠的几个孩子。我也不可能真的因此恨他,最多埋怨一阵子。 正着想,反着想,唯一能让他忍耐到现在的原因就只是我不愿意,只是衡量下觉得杀掉这个人带来的快感不值得他惹我不悦。那么昨晚伊路有多开心,今天就有多失望。一旦累积起来的情绪让这天平失衡…… 我还在盘算着,伊路米眨了眨眼睛,轻叹口气,肩膀也懈下些力气:“吃饭。盯着我也不会饱。” “……”我一愣。回过神吃了两口,还是觉得这会儿异样的沉默难以忍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