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库洛洛坐正了,零星的笑意散在字词的空隙间,“没什么好怕的了。” 我轻轻哼了一声,任由阳光打在脸上。我已经不想揭穿,或是细究“怕”与“不怕”从头到尾存不存在。他心里明镜似的。 “扯远了,接着讲。” 床单上摇曳的树影点点跳跃。库洛洛双眼明亮,跟着光线一闪一闪的。他嘴角微翘,流畅地继续说道:“我们已经知道,侠客并不了解他。不仅当场认不出,想起药名也联系不上。” “对。” “侠客和药的交点是他的叔叔。但他是‘离家出走’,不会想着和家里保持联络。” 我点点头,补充道:“他恐怕不怎么喜欢他爹。” 库洛洛接着问:“我和飞坦,玛琪重伤,侠客看出端倪,能向谁求助?” “我知道我也在谋划内。” 库洛洛抬眉,眼睛睁得圆圆的,“我认为根本就是指向你的,侠客只是用来解开线索的密匙。他看出来了,告诉你了,你能怎么办?” 他微微前倾,伸手按住我的爪子,“你得从卡俄斯的角度思考。” 我如梦初醒。 我不会向父亲或安科求助,因为这是场试炼。我的遭遇和他们无关。 对方看来,未必如此。父亲从没有出现在斗兽场,他的身份太敏感。安科也几乎没表现出异常,只前天,在我受伤时出现过——仅仅是出现,甚至送我回家的都不是他。 “隔了一天而已。”我皱着眉,只觉得很荒诞。 “这么短的时间就全都部署完了?所以,适时重伤我也是计策,他有同伙?” 库洛洛没去笑我的胡乱归因。他认同地回应:“他们原本就该厉害不是吗?” 是,但——我反驳道:“假设我们没多想,我根本不会把这件事透露给安科。” 听到这句,他的笑一点点收了回去,“现在也可以不。” 理论上是可以,但为什么对方这么了解侠客的家庭背景,侠客对他却一无所知?他和三区关系匪浅,真能放任不管吗……卡俄斯一定藏着其他手段。 像早知道我没法回答,库洛洛也没等。 “但你太在乎侠客。”他抓着我的手,毫不迟疑地盖棺定论,“连自己会不会被算计都不在乎。你能确定他们之间没任何联系吗?” 他又在这惺惺作态。推卸责任。我有点气,“如果你真不打算管他,干脆不要告诉我。况且,你知道卡俄斯为了达成目标还要折磨谁吗?库洛洛,别再让我见到你那样子。” 我飞快朝下说,堵住他即将到来的反驳,“明明最糟糕的是,无论我们直接寻求帮助还是像现在这样绕圈子,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他思忖片刻,没再纠缠了,认真地问:“可是,安科到底能从中知道什么呢?” 我觉得凭字面就能判断清楚:“囚犯有私下联系三区的渠道。” “只是这个,必须要通过你来告诉他吗?”他问。 “增加可信度?”我说完又觉得不对,“不,让叔叔更相信只是‘意外之喜’,卡俄斯自己根本没机会说,他找不到安科呀。” 库洛洛点点头,脸上多出了一些困惑:“这个秘密暴露,斗兽场会迎来清洗,他在他的阵营里,不仅没机会,也不能说。所以,他为什么非要揭露呢?” “说回最初,卡俄斯根本不怕死。”我也没有想通,“也许他一开始来这里就别有目的。” 库洛洛觉得这不重要,他毋定地说:“不论如何,他都在等待时机。我们是他的时机,万中无一的。” 这不是夸张。我们掉进他设下的套,严丝合缝。无可奈何,束手就擒,狼狈得不行,甚至只能推进到这一步。 “坏透了。”我恨恨道。怀着满腹消化不良的怨气,甩甩手腕要挣开他,“你把我捏疼了。” 库洛洛知趣地没再招惹我,悄悄把自己的掌心垫在下边,改成握着。他眨了眨眼,一脸骄傲的样子,乌黑的眼珠子也被日光照得清澈见底。 “我可不坏。”他说。 我冷哼一声,佯装生气:“就你那些小小的坏,怎么说得上坏?别往脸上贴金。” 说话间又吸进一口血腥气,“倒是挺熏人。” 明明是在胡扯八道,库洛洛倒被激起了胜负欲, “怎么才说得上?” “嗯……”比想象中难回答。怎么定义‘坏’?不完美的,质量差的,受损的,它在‘好’的正对面。因此根本没什么好意向嘛。 这种意义上,我从没觉得库洛洛是‘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