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宸奕为许君韶讲解文章,小人坐在软榻上,听着沈景初的话懵懵懂懂。 “所谓‘生于忧患,死于安乐。’[1]是告诉陛下,为君者,不易骄奢淫逸、自认为高枕无忧,当……”许宸奕话说到一半,看见拄着脑袋打盹儿的小人。 男人嘴角一抽,便长舒一口气,宽慰自己:带娃不易,不易动怒。 许宸奕放下手上的书卷问道:“陛下可是困了?如今正值晚春,春困秋乏,殿下年龄尚小,静不下心来亦是正常。陛下不如睡一会,晚些时候我们再讲学也不迟。” 许君韶一个激灵短暂地醒了过来,摇了摇迷迷瞪瞪的脑袋,很显然反抗无效,小孩便一头栽到了许宸奕怀里。 许宸奕瞳孔微怔,算上上辈子的话,这是他第一次抱这个小人儿,一时间也不知道手该放在哪里,只好同上次那样,轻轻地拍了拍人的背,只是两下以示安抚。 许君韶语气软软的,“嗯,晚些时候再讲……”就这样,很快呼吸平稳地睡着了。 留着许宸奕看着那小有起伏的小身躯不知所措。带孩子?没带过。 他干脆将小孩抱了起来,准备放到床榻上安置,陡然,许君韶的手抓住了许宸奕的玄色衣襟,痴痴呓语道:“父皇……母后和儿臣都好想你……” 许宸奕的心情久违得复杂,楚檀汐给年幼的许君韶立了个完美的父皇人设,如今这小子睡梦中还在想着那个“完美的父皇”,其实他根本都不知道,真正的父皇是怎样冷血之人吧。 男人微微喘息,似乎有些犹豫,思索了片刻,张了张嘴,道:“孤回来了,孤也很想你们……” 不知为何,许宸奕看见刚才还皱着眉头的小孩逐渐舒展眉头,表情变得恬淡,自己居然露出一抹欣慰的笑容。 时光流逝,藏书阁与墨竹轩都只能听到哗哗的翻书声,许君韶在墨竹轩的暖阁软榻上小憩,许宸奕仍旧看着书,却时不时把目光投向那安睡的孩童。 但墨竹轩这位绝对猜不到藏书阁的楚檀汐打好了什么算盘。 “行了。这几本收起来带到长乐殿。剩下的……命人收拾好,妥善保管。”楚檀汐起身,“韶儿还在墨竹轩吗?” “回禀娘娘,陛下今日午膳、午觉都是在墨竹轩度过。娘娘若是想见陛下,不如命人去传唤一声。”王德忠答到。 王德忠陪侍许久,状态却要比其他偷懒打盹的宫人好很多倍,他心中隐隐不悦,思索着如何整治一下这边懒散的宫人。 “不必了。摆驾墨竹轩吧,不用通传了。哦对了,王公公,千机阁邱道长何日回宫开阁?”楚檀汐道。 “邱道长云游五年是旧例,如今还有一年多才能回宫开阁。” “太久了。你托人去宫外打听一下,有无擅长‘招魂’之术的道士,切记不要说是宫内需要,剩下的你会办妥当的。” “娘娘是要……?” “哀家思念先帝之情日笃,不惜劳神费力,只为再见先帝一面。”楚檀汐笑盈盈的。 王德忠虽然为帝后感情感动,但还是想要劝一劝。 “娘娘这……国朝禁止这种邪乎事已经多年,先帝在时,您也知道,宫中有使用巫蛊之术的妃子,皆以极刑处置,宫外百姓亦是不敢张扬此种事宜。突然要招先帝之魂,恐怕有损皇家信誉,和这些年的努力。” “你只管去做便好。对了,如今已是四月将要入夏,韶儿耐不住热,哀家怕他再起热疹,这些日子御膳房饮食清淡消暑些,但不要过于寒凉,对韶儿脾胃不好。去行宫消暑也要快点提上日子。” 楚檀汐吩咐了一大堆,王德忠点头应下。 凤驾转到墨竹轩时早已是黄昏时分。女人走近门口,便听见屋内传来的声音…… “‘然秦以区区之地,致万乘之势,序八州而朝同列,百有余年矣;然后以六合为家,崤函为宫;一夫作难而七庙隳,身死人手,为天下笑者,何也?仁义不施而攻守之势异也……’[2]陛下可理解?可还需要侍臣讲解一二吗?” “嗯……朕想,秦之所以灭亡,在于□□、在于失去民心、为君者不仁导致百姓积怨所以才会推翻一个王权。” “陛下所言不错,那陛下从中学到什么?” “为君者,当以天下百姓为重。施仁政、为仁君!”许君韶这次是抢答。 许宸奕闻言笑了笑,楚檀汐在门外闻言亦面露笑容,刚准备进去,却只听见男人开口。 “陛下所说不错,但是,仁君是后世赐予的,若是过于仁慈,皇权便会受到制衡,为君者首先要立于顶峰掌握权利,才有资格再谈‘仁’字。有时候,‘暴戾’也是为君者必不可少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