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松又叫了一壶酒,听完了这个故事。
原来,陆秀才名唤陆羽夫。祖上也曾官拜一县知县,无奈其后家道中落,到了陆羽夫的父亲一代,已沦落为私塾先生。
陆羽夫自小读书,一直希望效仿范文正公当年断齑画粥的故事,能通过科举之路重振家声。
不料,自在童试中得中了秀才之后,陆羽夫却屡试不第,区区州试竟然成了他无法逾越的天堑,举人之路就此止步不前。
屡试屡败,陆羽夫转眼已是年近不惑,空有一身抱负,却怀才不遇,只能整日借酒消愁。
一个月前,陆秀夫从乞丐那里得知消息,金军兴兵南犯,河东河北大半已沦入敌手。但朝廷主和派当道,一味避战求和,乃至欺上瞒下,对金兵入寇一事秘而不宣。
陆羽夫起初不信。但天下乞丐是一家,不断有黄河以北的丐帮弟子南逃到此,痛述鞑子在河东烧杀抢掠之行。
陆羽夫终于按捺不住,到知府府衙前击鼓,要求庐州知府郭岩丰保境安民,整军备战。
结果,被衙役当成疯子乱棒打出。
此后,陆羽夫解髻散发,每日在市井中逢人便说,鞑子之祸近在眼前,大宋亡国之期不远。
世人皆以为他真的疯了。
一个疯子和一群叫花子的话,又有谁能相信呢?
......
此时的陆羽夫已经酣睡在那间破庙之内,在面容残缺的菩萨像前,他犹自梦呓连连。
浑然不知,危险将近。
其实,郭衙内方才走进酒店,名为喝酒,实际上是特意来看看陆羽夫是否又喝醉了。
眼见陆羽夫果然又借酒发疯,郭衙内一面假装败兴离去,一面让人按计而行。
郭衙内原本并没有除掉陆羽夫的打算,毕竟,一个疯秀才的话,谁又会当真。
不过,陆羽夫却意外撞破了他们的一个秘密。
一个成天被陆羽夫挂在嘴边,满大街喊,但却无人相信的秘密。
而且,这个秘密现在关系着他父子二人的前程。
金军大兵压境的消息,郭氏父子其实早已知晓。两个月前,汴京度支司就连发三道宣命,催征粮饷,以资河东战备。
但身为朝廷命官,郭知府得知这消息之后的第一反应,不是筹钱筹粮以资边军,而是跑。
树还没倒,郭岩丰郭琪佩这对猢狲就已经想好了去花果山的路了。
钱和粮,郭岩丰都在加紧筹办,或者说是搜刮。但不是往北运,而是往南,他的原籍池州。
为了私运粮饷,郭氏父子不惜假借剿匪之名,实则是勾结巢湖水匪,将粮饷经水路运往池州。
不曾想,郭衙内和巢湖水匪头目、“浪里阎罗”蔡童密会时,却不巧被陆羽夫撞破。
一个疯子的话,本不足为惧。但陆羽夫不仅是个疯子,还是个秀才。
而再过几日,朝廷特遣督办军务的安抚使就将入城,到时候,这个秀才要是拦驾上书,可就不好说了。
所以,陆羽夫必须死。
郭衙内的计划是:将陆羽夫打昏之后,扔入城内河中,伪装成酒醉落水溺
毙的假象。
反正,这个疯子整日醉饮早不是什么秘密。如此,可谓神不知,鬼不觉。
为了便于行事,郭岩丰提前两日,以清查流民为借口,将城中的丐帮弟子全部收罗在城中的居养院,管吃管住。
如此,城西的破庙里就只剩下了陆羽夫一人。
但此时,城西的破庙里不止一个人。
郭衙内派出的四人摸进破庙时,武松已经在庙内。
原本,武松此刻应该回到了客栈。但在酒楼听完陆羽夫的故事之后,武松感怀于此人的气节,才决定去破庙走一遭。
无他,只是想给这位秀才再留下一些银两,以尽扶危济困之心。
不过,当武松刚刚走进庙门时,忽然察觉到周围有数名习武之人。天生的警觉让他立即纵身一跃,上了房梁。
果然,四个黑衣蒙面人随即也进了破庙,正是为陆羽夫而来。
话说这四人并非府衙的官军,而是巢湖水匪骨干,号称“巢湖四鬼”。
郭氏父子之所以让水匪出手,一则是为了不走漏消息,二则,万一事情败露,也自然可以推到贼匪身上,牵连不到官府。
四鬼进到庙里时,陆羽夫依然卧在供桌下的一张草席之上,酒醉不醒,哪知大祸临头。
四鬼察探了一番,确认庙内再无他人,随即轻脚向陆羽夫走去,准备绑了人就走。
眼看四鬼之一已经探身下去,准备拿人。梁上的武松却依然未动。
因为,他知道这庙内还有人。
这个人出手了。
一条打狗棍从天而降。
确切地说是从菩萨像后飞出,棍头直点为首的一鬼。
持棍之人是一名衣衫褴褛的乞丐。
四鬼遇袭,瞬间结阵。
四人号称“巢湖四鬼”,自然是善于水战,所用兵器也是自成一派,皆是贴身短刃。其中两鬼是铁尺,两鬼是分水峨眉刺。
一棍对八刃,这名乞丐棍法刚猛,大开大合,而四鬼则攻守有据,配合默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