禅房前的石阶上,武松靠着廊柱席地而坐。他抬头望着渐渐西沉的落日,光线柔和地抚摸着他的脸,驱散了秋日里凉意。
这两日是如此漫长,他不知道究竟是因为不用再去听禅颂经,变得无所事事了,还是因为等待。
等待这个子夜的到来。
亥言也在等。他其实不想等,因为他知道那青衣人必定是名灵戒,只是不知道是哪一个罢了。但无论是谁,都会让事情变得更复杂。
他不是没有动过返回灵界,向大师兄回禀的念头。只是自古以来,从灵入凡易,从凡入灵难。如果想从凡间返回灵坛,只能取道秦岭太白山的拔仙台。
可杭州距离太白山三千余里,即使他身负五行之术,能驭土踏雪无痕,可日行千里,也是万万来不及。
然而,即使不等,他也无法预料这个子夜会发生什么,武松又会怎样。
所以他也只能等,或者说是赌。
赌武松能赢。
亥言走进西院时,武松依然坐在禅房前的石阶上。看见亥言进来,武松微微颔首。
“武都头的那对戒刀可还在?”亥言问道。
“在。”
“甚好。”
“会有刀兵?”
“或许会。”
“你会出手?”
“我不会,武都头忘了,我有灵律在身。”
“那青衣人也不会出手?”
“绝不会。”
武松眉头微微一紧,亥言也瞧在眼里。
“有几分胜算?”
“可能一分都没有。”
“那非打不可呢?”
“那就打了再说。”
........
亥正三刻,六和寺。
万籁俱寂,世界仿佛消失了一般。
武松立于廊下,换了一身僧袍。皂直裰似乌云遮体,杂色绦如花蟒缠身。这并不是一件新衣服,却正是他当年以行者名号行走江湖的打扮。
五年来,这身行头一直被压在箱底,正如那对一直藏在匣中的镔铁雪花戒刀,如今都重见天日。
戒刀自然也在武松手里,只不过是右手持单刀背于身后,刀脊贴臂,形藏意现,蓄势待发。
一阵风过,院
里那株古槐的枝叶沙沙作响。
叶随风动,枝响刀鸣。镔铁雪花戒刀啸鸣声乍起,刀尖微颤,如蛇吐信。
刹那间,四条身影从槐树的枝叶中蹿出,飞身而下,领头的正是那青衣人。
“武都头别来无恙?”青衣人拱手道。依然是三日前的装束,一样的神情。
“闲话少叙,有什么话你同他说便是。”武松冷冷一笑,指向身后的禅房。
“乙恒师兄,果然是你。”未等青衣人说话,亥言推开房门,从禅房里走了出来。
看到迎面而来的亥言,青衣人似乎并没有感到惊讶,倒是露出了几分预料之中的冷笑。
“难为你了,小师弟。为了武松,还特意剃了个光头。”青衣人说道。
“我剃个光头不算什么,倒是师兄你擅入灵坛,盗走灵环,真是胆大包天。”亥言说话间仔细打量了乙恒身后的三个黑衣蒙面人。
“哦,小师弟已经看出来了。”乙恒嘴角一撇,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驭动灵环也不是什么大事,当年仙师不也借灵环之力,介入天下纷争。我这次不过是借用了几个英灵的灵环而已。何必大惊小怪。”
英灵!亥言听到这两字,心里一沉,“你果真是放出了岳飞的灵环!”
“小师弟果然聪慧。不然有谁能开三石之弓,百步穿杨,破掉封印呢。”乙恒说话间看一眼武松,“只可惜岳飞的灵环已经被武都头破掉了。不过,说起来,武都头和岳飞也算是师出同门,师兄赢了师弟也属合情合理。”
亥言也看了一眼武松,他知道,这些话又会让武松不明就里。岳飞的确算是和武松师出同门,但两人却并不相识,哪怕是在传说里。
武松一脸平静,仿佛什么都没有听见。经历过这两日的种种奇遇,他已经不再对任何听上去荒诞离奇的事感到奇怪。
“你处心积虑破掉封印,可曾想过后果?”亥言正色问道。
“后果不是想出来的,是做出来的。”乙恒不屑地说道,“你们灵守素来喜欢思前想后,婆婆妈妈,以至坐失良机。当年夷胡乱夏,你们就坐视文明遭难,这就是你们的礼义之道?”
“华夷之辨,当年早有论断。你们难道还想重启内乱吗?”亥言不由提高了嗓门,眼睛盯住了乙恒
。
乙恒看了看亥言,脸上露出了轻蔑的笑容,“不敢。只是武松入世,和华夷之辨何干?既然他已得凡人肉身,为何要被封印在此?你们自诩不干涉凡间乃是正道,那封印武松又是何道?”
乙恒一连三问,语气平静却眼含蔑视。亥言竟然一时语塞,不知该如何回应。
的确,武松被封印于此只是大师兄的权宜之计,他究竟是谁?该属于何处?又会去向何方?没人能说清。
眼见亥言一时无语,乙恒面露得意之色道:“如何,小师弟?是继续做口舌之争,还是用刀剑说话?”
“封印已破,武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