匆匆与他们告辞,霍铮一路急行到宫门前才记起自己应当以什么理由出宫? 平日他跟在太子身边进进出出,从未感觉到岗哨森严的宫门是道障碍,可是今日落了单,才发现这里原来是个囚笼。 他抬头望一眼月色下的这堵连绵的高墙及其冰冷生硬的暗影,转身迅疾地返回太子府,心情慌燥之下撞了几个人他都浑然不知,直至有人在后面叫住他:“霍侍卫!” 霍铮顿住脚步回头,见一位小太监打着灯笼,昏黄的灯光笼着的正揖手行礼的那个,不正是那位老迈的执事太监,霍铮赶快回了礼。 执事太监道:“请问霍侍卫这是从哪里来,又要去哪里?” 霍铮答得行云流水:“我奉太子之命出宫,忘记带宫牌,返回来取。” 执事太监点头道:“是吗?” 霍铮听出对方语意中有不信任的成分,但他不想与之再交谈,拱手意欲先告辞,老太监已抢先说道:“请稍候,霍侍卫,太子让我再见到你时,交给你一样东西。” 霍铮揖手的动作僵住,他抬头看着老太监。 执事太监在他的凝视下低头从小太监手中接过一盏灯笼,带着霍铮东转西弯,回了太子的书房。 书房内灯火通明,让霍铮心生遐想,以为推开门就可以看见太子坐在书案后面,手里握了卷书册在闲闲地看,听到开门声,他或许会搁下书望向门口,若初春冻雪般冷肃的眉眼中有几分被人打扰的不耐烦。 可是门被推开,室内并无那个略有怒气的年轻太子,一切与霍铮刚才离去时没有两样。 烛架上的蜡烛都已燃得只剩一半,烛泪成串滴落,开门关门带起的微风让烛光晃动。 执事太监颤微微地走到书桌边的一个博古架前,辨认了好一会儿,才从上面拿下一个锦盒搁在书桌上。 霍铮上了前,飞快地将锦盒打开,里面搁着厚薄不同的几封书信,信封的下面,是一枚三寸见方的玉印,霍铮将信全交给执事太监,他则将玉印从锦盒中提了出来。 这是一枚祥兽钮的墨玉玺印,正是太子的官印,它不在司库中好好地保存,却出现在这样一个锦盒中,毫无防范地搁在书房。 霍铮虽未读过书,却听过许多典故,这是“挂印封金”,太子殿下不打算再回来! 这枚玉印一下子重若千斤让霍铮握也握不住,它“嗵”一声砸落回锦盒。 阅完书信的执事太监慢慢地跪坐下来,哽咽哭泣。 这位太监自七岁入宫在宫中服侍五十来年,历经了两代皇帝,六位太子,什么样的风浪没有经过,再大的事情他也能冷眼旁观,但今日他却无法自制,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他的哭声引来外面几位值守的宫女与太监。 霍铮从地上拾起那几页书信,他不识字,但认识这是太子的笔迹,铁画银钩,每个字都写得那么刚劲又漂亮,书信的最后是太子印鉴。 见执事太监没有哭停的意思,他将信件交给一位会识字的小太监,让他给自己读读信的内容。 这位小太监一激动就会结巴,霍铮咬牙耐着性子听他结结巴巴地叙述:“太……太太……子……殿……下……下下……” 太子殿下将自己名下的田宅银钱作了分配,大部份赐予了霍铮,剩下的交予执事太监处理。 太子府中宫女太监,若想出宫的可拿回卖身契,去执事太监这里领取一笔遣散费。 所有的人,都于见到书信的这一日得到自由,天大地大,他们可随意出宫去闯荡天涯,没有必要再困在这高墙中给人奴役。 执事太监无子无女,老弱无依,霍铮必须将他赡养至终老。 另一个厚信封中,是府中所有人的卖身契及出宫文书。 太子府中侍者虽少,但也有二十几位,霍铮不知道太子在那几日病痛交加的情况下如何一笔一画地书写每一个人的出宫文书。 结巴太监将几页信纸交给霍铮,其中有一页已经泛了黄,文字的下方按有一个小小的红手印。 仿佛时光逆转,霍铮又感觉官差抓住他的手指在几张卖身契上来回按手印,不知是那道强制蛮横的力量压得他的拇指疼痛,还是他想到这手印一按下去,从此与家人要天各一方再无相见可能。 总之,年幼的他眼泪滴满了这张纸。 当年的斑斑泪印早已被这三十年的光阴晾干,只是纸上的皱痕却不那么轻易可以去除。 霍铮将卖身契扔回锦盒,只将那张出宫文书折好放入怀中,“我现在出宫。” 结巴太监指着盒中财产赠予的亲笔信,道:“可……可……你……” “这些对我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