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未穿龙袍,一身紫衫清瘦,腰际佩着昔日姜泠送他的白玉坠子。
他如同往常一般,在老宅用了晚膳。
待入寝时,姜泠走上前,同他道。
不知他今夜回不回宫,若是想住在步宅里……这些天他们已将其他院子都打扫干净,他大可以挑一处喜欢的院子宿下。
姜泠话音方落。
少年竟侧了侧首,指着步瞻道:
“母亲,孩儿想与他睡在一起。”
姜泠一愣。
她身后的谈钊一愣。
就连步瞻本人,闻言,也是一怔神。
清风拂于男人清瘦的面容之上,他放下手中茶杯,将
信将疑地用口型比了个:我?
步煜目光笃定:是你。
似乎怕众人误会,少年又放沉了目光,他转过头,同姜泠小声嘀咕道:
“我就是……不想看见您与他睡在一起。”
既然无法阻止。
那就只好牺牲自己了!!
小皇帝的神色有几分义愤填膺。
见状,姜泠也不大好去拦,只好由着他来,心里头想着,这总归也一是两个人交流交流感情的机会。
内卧的房门被人从内关上。
“吱呀”一声,隔绝了姜泠满是好奇的目光。
房门虽隔,仍然有日影自门窗的缝隙间投照入户,暖煦的光晕笼罩在男人白皙的面容上,步瞻走上前一步。
“说吧,这次又遇见什么难题了。”
“……”
姜泠发觉,近来煜儿愈发奇怪。
他似乎很喜欢在入夜前来到步府,并与步瞻同宿一屋。
她曾忍不住,偷听过二人墙角。
每至入夜之时,他们那间屋的灯虽暗着,可仍旧有絮絮的低语之声自房门另一头传过来。姜泠不禁趴近了些,将整只耳朵都贴在门框上,也只能听见几个模糊不清的字眼。
譬如,臣子、水患、兵部侍郎、户部尚书……
姜泠明了:这是步瞻在教煜儿,如何处理那些棘手的朝堂政事。
这等小心思,步瞻又怎能不知?
他看着身前比自己矮上许多、眉眼却与自己十分相似的少年,佯作并未看出对方的想法,自顾自地说起来。
从内廷,到朝堂,再到京城之外。
步煜沉思良久,始终未将那件压在心底里的事说出来。
——近日朝堂众臣,一直在张罗他选妃立后的事。
先帝子嗣单薄,独有他这一个儿子。为了不“重蹈覆辙”,群臣联名上书,请求幼帝早日选妃立后,为大魏开枝散叶。
可是他……
也不想要什么妃子。
床榻之上,少年发出一声叹息。
……
这些天,煜儿一直来步府找步瞻。
姜泠在一边瞧着,心中终于有几分欣慰。
看着男人侧首,温声言语,她头一次感受到一个父亲引导孩子、教他为人处世的感觉。
昨夜一场大雨,下到黄昏才停歇。
步煜是淌着水来步府的。
步瞻正坐在院内那张石桌旁,手里捧着本书,似是已等待许久。姜泠正好端着与喜珊新做好的糕点走过来,甫一迈入庭院,便瞧见男人面上的神色。
期待,欢喜,温柔。
他同样也期待着,每天入夜之时,与自己孩子的见面。
金粉色的霞光落在男人鬓角边的银丝上。
再迈入庭院时,这一双父子已面对面坐在石桌两侧,竟下起围棋起来。
少年执白棋,男人执黑棋。
相比于煜儿面上的紧张与小心,步瞻明显轻松许多。
他游刃有余地落子。
谈钊跟在姜泠身后,走进来。
听着脚步声,她朝后望了望,再欲收回眼神之际忽尔瞥见谈钊眼角的泪花——看着眼前这等“父慈子孝”的场景,身高八尺的大男人竟然还哭了。瞧见姜泠转过头,谈钊又赶忙拭了拭眼角的泪,有些结巴地道:
“我、我方才在街上买了只烤鸭,拿过去给陛下吃。”
谈钊也是看着步煜长大的。
说这话时,他的声音中还带了几分宠溺。
姜泠点点头。
也不知是步瞻放了水,还是煜儿的棋艺大有进步,这一局二人竟下到了傍晚。待下完这一局,天色已然黑了下来。煜儿放下手里的东西,走过来与母亲谈心。这些天,姜泠能明显感觉到这孩子有心事。
是何事?
他并未明说。
但她隐约觉得,这应该不是朝堂上的政事。
从姜泠房间出来时,已经很晚了。
步煜抬头望了眼天上的星星,循着路,朝另一条路走去。
月光铺满小径。
步煜兀自念着心中的事。
他不想纳妃,不想立后,不想开后宫。
他不想迎娶别的女人。
正思量着,眼前横上一道门,少年想也不想,推门而入。
门内一片幽黑。
忽然,他听到有瓷器摔落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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