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鸿的身体较常人好上许多,只经一日便醒来,虽还不能动弹,但神智清明,和往日几无区别。 待他描述来龙去脉,基本和崔邺所推测的相吻合,是皇后为了逼嫁梁鸿设计的一场局,在执行过程中出了纰漏,使得六公主与梁鸿重伤。 “你听到的是蛮族马哨?” 梁鸿艰难点头:“起先马并未受惊,听到哨音后才突然发狂踩踏,否则我受伤不会如此之重。” “这不能证明一定是蛮族做的手脚。” 崔邺沉吟:“唯有漠北草原养的出好马,北疆马会在洪州受驯后再进贡至上京,洪州本就是蛮族混杂之地,驯马术也常效仿蛮人,所以上京的北疆马都能听懂蛮哨。” “可是……” “我明白。”崔邺按下情绪激动的梁鸿示意他躺下,安抚地拍拍他的肩膀:“太多巧合了。” 秦烈奉皇后之命放狼进西山苑,同为副将的叶弘当真毫无察觉,还是默许秦烈行事,成则卖皇后一个人情,败则可治秦烈一个失职之罪? 无论叶弘怎么想,他的动机都说得通,再寻常不过的同僚之争罢了,不会抱有重伤梁鸿的目的。 若是皇后计成,梁鸿就是六公主未来的夫君,她自然也不会舍得爱女嫁给一个残废,是以狼群的齿爪都磨平了,还有一队护卫跟随。 按理说每个环节都不致命,问题出在马的突然发狂,那声马哨是谁吹的。会是同在西山苑围猎的蛮族使团吗,可两国盟约在即,蛮人没道理给自己找不痛快,让商量了两个月的盟约化为乌有。 更像是有人偶然路过,察觉到梁鸿的窘境,趁机落井下石。何况主人落马,马匹受惊也很常见。 思来想去,崔邺道:“盟约商订已毕,父皇不会在此时横生枝节,何况没有确凿的证据,他多半会把宁安嫁给你以示安抚。西山苑之事我会继续派人去查,就算把整座西山翻过来,也要还你一个公道。” 不管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让梁鸿重伤的关键无疑是六公主的设计。梁鸿冷道:“她还敢嫁进梁氏?” 崔邺笑道:“父皇早起了和亲之意,宁安就是一枚弃子,死在谁手里又有什么不同。” 话音未落,曾白低声道:“陛下有旨,宣殿下即刻回宫,有要事相商。” 崔邺点点头:“这不就来了?临安,你专心养伤,别想太多。” 他整理衣冠起身,梁鸿的注意力不再高度集中,身上被狼撕咬出的伤口齐齐痛起来,痛得他冷汗直冒。 在意识被疼痛撕扯之间,梁鸿迷迷糊糊回想起昨日,他与六公主并马而行时,总觉得如芒在背,似乎有双怨毒的眼睛紧紧跟着他。 也许这件事根本不是什么意外,而是从一开始就早有预谋。 …… “啪!” “臣惊闻犬子重伤,惶恐难安,不知如何自处,但求陛下严惩真凶,以安老臣之心。” 皇帝把折子拍在桌上,怒道:“梁厉的折子都递到朕的案头来了!宋卿,你以为此事当如何处置?” 宋阁老在朝四十年,闻弦歌而知雅意,知道皇帝心中有决断,只是需要一个人来开口:“蛮使尚在京城,此事不可外扬,须得先安抚梁将军为要。既然六殿下舍身相护,与梁小将军有生死患难之情,陛下何不促成儿女婚事,成就一段良缘?” “陛下肯舍得将天家公主下嫁,梁将军自然懂得陛下爱重,也了却公主一桩心愿,如此,岂非两全其美。” 皇帝沉思片刻:“也好。两下都是有情的,若朕不允,倒像是朕老古板,容不得小儿女的感情了。” 宋阁老配合地笑起来,崔邺嘴角抽了抽,虽然早就料到会如此处置,可皇帝摆出一副赐婚的高姿态,半点补偿之意也无,只怕要把梁厉梁鸿气死。 但他面上不显,只笑道:“父皇与宋阁老思虑周全,儿臣替宁安高兴。” …… 上京,临仙阁。 “大哥慢走,我再坐坐。” 四皇子倚在窗边,朝大皇子举起酒杯,面色薄红,有半醉之态。大皇子哼了一声,小厮给他打开了门,立刻扬长而去。 等大皇子下楼的脚步声渐远,四皇子才坐直了,脸上哪有半分醉意:“大哥走了?” 小厮关上门:“是,朝宫门方向去了。” “他此时进宫又能改变什么,宋阁老有心,五弟有意,不管见不见面,缔结一桩婚事又有何难?” 四皇子目光扫过人来人往的大街,漫不经心:“心眼小偏又鲁莽,能活到今天,多亏了他有个好母家。” 小厮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