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瞻彼清泠(六)(1 / 3)

在昨日阿羽收到楼家寄来的信时,奈何峰的燕辞竹也收到了金州燕氏的信。

只不过这封信只是以燕氏之名寄来。

娟秀端庄,一撇一捺隐隐有锋芒,正是母亲的字迹。

燕辞竹捏着信,面露欣喜之色,转而神情一点点凝重。

燕辞竹的母亲李凭兰曾经是金州风花楼里最有名的姑娘,风花楼,分为两座,一座“观风”,一座“望花”,观风楼里的姑娘大多会琴棋书画丝竹管弦之类,此楼乃是附庸风雅之人常常流连之处,而望花楼里的便多为做皮肉生意的女子了。

李凭兰身为观风楼里的头牌,自然是引得金州不少才子或是纨绔的倾慕。但若是李凭兰要赎身,怎么也轮不到金州的燕成丰。当时的燕成丰还不是燕家家主,乃是燕家的嫡子,风流成性,整日流连于望花楼之类的场所。

但偏偏李凭兰第一次在望花楼弹琴,就遇到了燕成丰。

当日,望花楼有个姑娘因为染了病无法接待客人,便央求好友安檀儿顶替,可那客人醉了酒,非要让她弹琴,安檀儿要他去观风楼,却推搡不动,又因顶替旁人而心虚,慌乱之下跑到观风楼,抓住一个女子便是苦苦恳求。

那女子正是李凭兰。

本来李凭兰不想管这事,但安檀儿实在着急,望花楼的女子可不比观风楼的女子有才华,她相貌般般,想来在望花楼过得也着实不易,李凭兰心肠一软,便应下了。

待取了琴,来到安檀儿说的房间,内里的客人却早已换了人。

燕家燕成丰,金州出了名的纨绔,只要他想来的地方,没有人拦得住。燕成丰并不知道安檀儿,也不知道李凭兰,大抵是少年气盛,当时包下了整整一层的厢房,赶走内里客人,随手挑了一间坐下,恰恰就碰到了李凭兰。

后来,燕成丰花重金为李凭兰赎身,此事放在当时金州还鼎沸一时。

世人皆以为此乃佳偶天成,日后二人必当琴瑟和鸣白头偕老,可惜,天命难测,燕成丰成了燕家家主之后,又娶了两个妻子,而李凭兰出身卑贱,作为妾。

作为十四州世家大族中唯一一个不起源于上古时期的世家,燕家的血脉里大都有着世俗之人的劣性,燕成丰很快便对李凭兰不闻不问,甚至还隐隐嫌恶她的出身。

燕辞竹便是在这样的环境中长大。

李凭兰是风雅之人,燕辞竹延续母亲的秉性,自然性情如此,不愿做多争抢,甚至有人觉得,她惯是个好欺负的。

不过到了扶苏山,便没人这般以为了,师父、同门们对她都很好。从前她的一手字画,只有李凭兰和凌清秋夸赞,到了扶苏山,她修符篆之道,比常人要精进许多,引得同门艳羡,这块掩在泥土里的玉,终于被洗涤干净。

要说厌恶,便只有一人——沈景疏。

因为父亲的缘故,也因为母亲自她小时便告诫她要远离生性风流的男人,燕辞竹向来离沈景疏远远的,除却门中大会,几乎不会遇见他。

燕辞竹性情平和,若是有什么要争抢的,也必然是为了母亲。

李凭兰身体不好,常常卧病在床,燕辞竹便想着治好母亲,若能寻到灵药秘宝自然是极好,为了这事,凌清秋没少在十四州四处游荡,有一次满身鲜血地出现在院墙上,将她都骇出了眼泪。

凌清秋却笑着取出袖子里一丝不染的草药,擦不干血的手抹去她眼角泪:“谁敢让我们燕燕哭,我就打断他的腿!燕燕你看,这是我从鬼州寻来的草药,或许你娘就有救啦!不哭了好不好?”

燕辞竹却哭得更厉害了——谁人不知鬼州凶险,便是凌霜道人去了都要受伤的……

少年用半条命换来的草药,虽然对李凭兰的身体有改善,但终究不能治本,母亲仍旧病骨支离。

凌清秋没什么银两积蓄,也无权无势,有的只是一身的功夫,能在扶苏山见到凌清秋,燕辞竹已经很欣喜了,她不想再让凌清秋去冒险。

虽然在寄来的信上,母亲对她的病只字不提,但燕辞竹可以想象到母亲忍着咳疾写下书信的模样。

自从听到方惜正说有不少灵宝的秘境即将开启,燕辞竹便查阅了大量的古籍,发现此间生长着名为“万里青”的果子。

万里青,上古花神所栽。修者食之,修为精进;病者食之,百病皆消。

“哗哗。”

天下起了雨,燕辞竹望着天边乍现的惊雷,眼神坚定。



清泠山。

露水未散,晨曦透过雾霭撒入屋中,树叶婆娑斑驳的影子在地上游动。

阿羽舀了一小勺粥吃下,原本期待的神色陡然消失,捂着喉咙猛地咳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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