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梨闻声望去,只见轻纱帷幔上,隐隐绰绰浮现了一个女子的身影。 那女子看起来身量纤长,头上的花簪照影帘上,还未露面,便能叫人想象出她昳丽的容貌。 棠梨站直了身子,很是期待地看向女子,那人抬起纤纤玉手,掀开帘子的一角,露出截精致秀丽的下巴。 紧接着是潋滟着月辉的凤眸,低垂的流苏悬在她脸侧,被微风轻轻吹拂着,发出细碎悦耳的声响。 女子抬眸看向亭中二人,瞥到被强行定住身形的魔剑时,不着痕迹地静谧一笑。 她一肌一容,尽态极妍,与花逐尘的长相如出一辙,尤其是远远站在风中温柔款款的模样,几乎叫人惊叹。 棠梨看着那张面孔,余光忍不住往花逐尘身上瞟。 男子此刻面无表情,眉眼间尽是冷淡之色,丝毫没有游子多年未见母亲时的激动。 他眸光暗沉沉的,冷着嗓音开口道:“母亲。” 声音平静无波,姿态毫无亲昵,客客气气地将那二字道出。 楼月闻声而入,在亭子的对角处,远远看着自己亲生的幼子,她美丽的眼尾爬着几许细纹,像是上好的白瓷有了裂缝般,依旧是华美的。 “还在怨恨我抛下你们?”楼月凄楚道。 棠梨觉得自己出现在这不合时宜,直觉想要退出亭子,却不料楼月似乎见到亲子对自己如此冷淡,心情激动了起来,将许多被刻意尘封已久的往事,一股脑吐露出来。 多年前她出妖族游玩,在人界无意中撞见一英武俊朗的男子,似乎身受重伤地行走在路上,丝毫不将自己的伤情当回事。 可楼月作为妖族圣女,自小精通医理,一眼便能看出那伤口淬毒,且已然溃烂,如若再不处理,只怕这人性命堪忧。 但那下毒者心思诡谲,用的伎俩乃是慢性,一般人很难察觉。 于是她秉持着医者父母心的惯性,一路追随那男子北上南下,跟着他的队伍辗转反复,最终成功被男子注意到。 他在随行的数十名医馆中,挑中了容貌姝丽的楼月,嘱咐她近身侍候。 随后便是一段你来我往,暧昧不清的拉扯纠缠,楼月是妖族女子,胆大非常,既然与对方倾心相许,那便只顾着今朝的快活。 何况她隐瞒了身世,如何能与外族男子有长久的纠缠。 彼此当做一场偶然的露水姻缘便好。 谁料一来二去,她忽而有了身孕,妖族女子除却本族,便只有魔族的男子能够令她们怀有身孕,原因无它,这两族在习性与修道之处多有相通。 这段时日她都是在人界游历,根本没往男子身份上多加揣测,只以为是哪族的王侯,此次有孕叫她不得不心生警惕。 男子见她怀孕,终于也肯在一次夜里二人私语时,如实将身份告知。 楼月这才知道,自己竟然惹上了魔族尊上,他在清剿叛匪不慎受伤,这才不得不在人界盘桓,一边寻找名医,一边继续诛杀奸贼。 “这孩子,你得留着,他是我的骨血。”魔尊年轻俊朗的面容不带一丝表情,轻易看穿了她想要逃离的想法。 “本座知道妖族不与外族通婚,你一直留在本座营帐中,还与本座几夜风流已属于异类,但是既然怀上了,就把孩子生下来,到时你走或者留,本座都随你。” 曾经床笫间凶悍的男人,带着不容拒绝的语气,冷冷对楼月下达着命令,仿佛她只是必须服从的一个蝼蚁,没有任何反抗的权利。 楼月看着他许久,强行压抑住自己的愤怒,应承了下来。 再后来便是双生子出世,魔尊嘴上说着留下孩子,却对稚子看也不看,直到楼月无意中走在魔尊平日议事的屋外,听见他对下属诉说着对两个孩子的安排。 “逐风性子冲动,逐尘性子温吞,这两个孩子本座都不喜欢,和本座没有一点儿相似之处,到底是妖族的血脉,与魔族就是不相通的。” 魔尊披着衣裳,整个人沉浸在黑暗里,面容看不出情绪来,对下面叩首的属下冷淡说道。 下属不敢抬头:“那魔尊为何要与那妖族女子……” 魔尊嗤笑一声,嗓音近乎残忍的醇厚:“你们是不是以为,本座对她情深几许?错了,那女子虽是妖族,可是血脉却极好 ,本座觉得只有纯粹血脉的女子,能够承受本座的精元,却没想到她生下的双生子竟然如此不堪济事,看来还是应了那句老话,非我族类。” 属下继续问道:“那尊上预备如何?” 魔尊懒散地撑了下巴,浑身都是怠慢之意,他余光瞥向屋外那抹影子,笑得玩味说道:“那便让他们斗一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