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年后,黛玉携康儿回乡散心。 姑苏林家老宅犹在。黛玉见她整日呆在屋子里,不是练字就是念经,不由奇道,“小祖宗,插花会你也不办了,成日的呆在家里,越发要比我们上了年纪的人还要幽静了。” “娘啊,你若是想出去走走,便让爹陪你罢,我只想待着练字。” “得啦,你来回就写那《心经》,日日看着那张纸,真是要走火入魔了,今日天气好,出去走走罢。” “娘……”还未说完,黛玉又道,“从前你是最爱出门的,这嫁了人怎么越发古怪乖僻了。” 康儿只好梳洗了和她一道出门来。 这一游玩不要紧,却令她自此缠绵病榻。 走到一废园,那春花茂盛,蝴蝶可爱,有出断墙上题了很多诗。黛玉便觉有趣,念了过来。 康儿本不在意风景,见娘看那诗,只道,“不过是些文人酸客的笔墨罢了。” 眼神随便的扫过去,却怔在了原地。 那字,一眼便认出来,不就是自己日日临摹的字迹么! 在其他潦草的字中,他的字,端正工整,但只有寥寥几行。词牌是个更漏子。 恰黄昏,秋雨密。 犹记卿卿笑语。 夜寂寂,苦鸦停,难得片刻欢愉。 君行已 ,寒山恨,卿锁重楼未遇我。 小团月,雨熹微,明珠双泪垂。 她眼前一黑,直要栽过去。 最后一句分明用的节妇吟的典故!她强撑着,脸色苍白,只道,“娘,有笔墨吗?” 黛玉见她这样子,顿时明白,只顺着她的眼光看过去,看到那词不由也是心里一痛。女儿还念着他,他竟写了这般词,难道一点也不知她的心吗? 原来明无还俗的日子,起初过得很艰辛。他识字,为人家写信写对联,勉强度日。他去了很多地方,期间结交了许多朋友,其中一位最爱诗文,他在他家的藏书阁一待便是一年。 姑苏这地方,风景秀丽,园子也多。他和那些文人朋友几个人一同游玩,雅兴一至,便挥袖在破壁上题词。 他们纷纷赞道,“还是江兄的字最好,有颜体之神韵!” 明无道,“谬赞,谬赞。” 几人笑着闹着又继续游玩下去。怎知惹出了那般波折! 绿柳呈上笔墨,康儿毫不思索,便在那词旁的空地题了两句。 “罗襦系明珠,何日复见君。纵有缠绵意,滔滔赴黄河。” 写完这几句,她再不能站稳,直向后栽去。 诸位看官,问世间情为何物?如英姝郡主般明明知道不可能,却仍旧希望得到他关于爱的回应,这情之一字,果真可让人死,可让人生,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黛玉怜女,知她心意,便与水溶说要方家交涉和离。 水溶道,“我虽是个闲散王爷,没有实权,可咱们安儿如今也有了一番成绩,他方家小子宠妾灭妻,这和离,我定说成,不让咱们女儿回那牢笼去。” 黛玉低眉叹,“康儿无所出,心里又……我们也有亏欠,你也不要和他们就说僵了。” 黛玉嫁给北静王的这一生,平安快乐,可谓已经圆满之极,而女儿之事,却让她心痛不已。 水溶安慰道,“世上本无十全十美的事情,儿女各有儿女的缘分,你瞧着罢,有情人终会再次相逢。” 至此,康儿得知和离一信,病便好了许多。她在林宅住了一年又一年。那个人什么时候会回来呢?什么时候才能看到那句诗?他回来的时候,是一个人还是两个人? 幼弟安儿的孩子都能喊她姑姑了,他还没有回来。 究竟明无流浪天涯,何时才能重返姑苏?终究是难以预测的事情。 或许等到又一年的冬天,下雪的时候,他便回来了罢。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