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走回家的路上,袁野朝她多讲了几个笑话,姜懿歌的情绪缓和了不少。她为了这次演讲比赛日夜兼程写稿,对于父母的事情她本是一小段概括,但一上台脑子就被抽水马桶卷了个精光,开始将自己所有的内心世界全盘托出,逐渐偏离主题,还将旺旺也加入成了配角,最后一发不可收拾。 超时,走题,情绪失控,她才窘迫得不敢抬头。 “哎哟,别不高兴了,”袁野抱臂思虑道,“我觉得倒是好事,你看大家都说得天花乱坠的,又是当影帝又是当宇航员,只有你的梦想是照顾小狗狗,多温情啊。” “而且啊,你的即兴表达能力远远超过他们背稿子,懿歌,你没发现你很会讲故事吗?” “真的吗?”她有些惊喜。 袁野频频点头,“你虽然讲得有点…长,但我看底下的观众们都很乐意去听你的故事,你描绘的画面感很强,咱班上还有几个同学眼睛都跟着湿润了,这都是为你共情了啊。以后你可以去做一个抚慰人心的职业,这是你的天赋。” 姜懿歌也不明白自己究竟有多大的勇气才能当众揭开伤疤,但她并不认为这很丢脸,每个人都有不为人知的故事,如果自己的经历能够治愈听众,她反而会感到高兴。 袁野的话就如回家路上悄然钻出云层的阳光,将暖流灌入她的四肢百骸里。 她笑声如铃,拽着他向前跑。 “快快快,外婆今天烧好菜,你来我家吃饭吧。” 袁野跟着跌跌撞撞,两人很快就到院子里了。 黑猫在楼梯间睡得安稳,外墙的墙皮都撕裂得七零八落,陈旧的砖瓦透露着建成的历史悠远,这便是他们生活了十三年的地方。 “外婆,旺旺呢?” 姜懿歌进门的第一件事,飞奔到每个角落寻找她的小狗。 厨房里砧板切菜声混着油烟的轰鸣,满是人间烟火的味道。袁野丢下两人的书包,被菜汁香味吸引过去,双眼冒光,“蒋阿婆,我来蹭饭,帮你打打下手。” 蒋穗:“去去去,写作业去,过来给我添倒忙。” 袁野念叨:“今天学校搞活动的,作业少。” 袁野撑在案板上,本就狭窄的空间里让蒋穗一点也没办法伸手。刚想把孩子哄走,姜懿歌从房间里窜出来,贴到两人面前,就变得更拥挤了。 蒋穗将两人一前一后挤退出厨房,姜懿歌着急地上去伸头询问:“旺旺去哪了,我每天放学回来它都会跑出来迎接我的,今天我满屋子都找遍了它都不在。” “行赖,下午睡觉没关门,估计跑到院子里了。” “那我去院子里找。” 姜懿歌气鼓鼓跑出去,蒋穗朝她喊:“赶紧搞功课了,马上饭好了吃饭!” 袁野跟随她的脚步,姜懿歌这双飞毛腿,刚出去就看见她都飞到他家那栋的后门口,瘦小的身影来回张望,又扒开草堆子,钻到灌木里低着头寻找。 袁野嘴里“旺旺、旺旺”的叫,跑到街口,最终都一无所获。 邬塘村这杂乱无章的老巷子里是菜场连着浴场,还紧接着垃圾处理站,每到傍晚的点,嘈杂声不绝于耳,堵得水泄不通。来往的出租车被包团在路中央,骑电驴的,摩托车,行人,各个都抢着先走,还有站街头的流动小摊贩,卖烤红薯的,都不肯谦让一下,无动于衷站在原地,脑袋跟不会转弯一样。 搜寻旺旺的难度增大,但袁野精瘦的身板穿梭自如。邬塘村这里本就落后,住户和外地农民工普遍素质都不高,一遇到什么摩擦,就喜欢钉钉杠杠,袁野听见了骂街的声音才跟着走了过去。 大卡车横在路中央,三蹦子被撞翻在地,光头大爷袒胸露乳躺在地上,左肩膀血迹淌了一地,表情狰狞,嘴里呜咽不止,跟一黑皮小伙争执不下。 拐角的熟食店排队的人群熙攘,神同步侧身看热闹,穿着工作服的大娘出来大喊:“赶紧走了,吵吵吵半天了,别挡在门口,我们还要做生意!” 人群中的男人:“报警啊,挡在路中央人家车子还过不过了。” 牵着狗绳的女人:“天天施工修路,都不知道搞什么名堂,迟早要出事故吧。” 这一定是出车祸了,袁野心想。 “这高峰期过街的时候,车流量多大啊,这狗也不知道从哪窜出来的,人家老头子开个三轮子也是眼花,哪能看得到路上有狗啊,他要直行,刚一个急刹,卡车拐过来迎面就撞在一块了,真是悲剧!” 听见队伍里大爷大妈嘴里碎念,袁野这才看见卡车车底躺着一团黄色的绒球,这一刻他双瞳瞪圆,汇聚在脏水肆流的柏油路面上,猩红一片的血迹慢慢溢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