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r> “小的们都吓死了,万一老爷有个闪失,我们如何处置;现在好了,少爷回来了,咱们有主心骨了,老爷也有期盼了。” 小厮跟着老奴跪地痛哭。 宋致轩此刻面如金纸,喘息之间相隔很长,一呼一吸吐纳之间,让人时刻拎着心,生怕那一口气上不来。宋清平靠在父亲耳旁,柔声的呼唤。宋致轩松弛下垂的眼睑努力的想睁开,岁月摧残了身体也压垮了意志。 “是何题目?破题可还顺利,起股可还通畅?” 声音微弱且断续,宋清平努力的听;趴在耳边简短的讲给宋致轩听; “好、好……” 枯瘦的手难以抬起,宋清平卧住他的手,冰凉干瘪。 “你心中是否还想着她?” 宋清平不语,不语就是默认,宋致轩昏黄的眼珠转动了一下,大口的喘着粗气。 “父亲不要说了,养精蓄锐静候佳音,儿子必定榜上有名,不负父亲的苦心栽培。” “这次说完,以后再也不说了,不说了……” 宋致轩越说越费劲,宋清平干脆让他靠着自己胸前,为了父亲能省些力气。 “你是苦命的孩子,尚在襁褓就没了娘,跟着我也是寄人篱下;我不提你娘,是因为我无颜对她;咱们祖上也是跟着天家打天下的,后来败落了,几辈子人屡考不中,到了我把家都掏空了,你母亲为了供我读书,日夜耕作;吃了很多苦,落下一身病痛;百无一用是书生,空有一肚子学问,却不会仕途经济;你不要像我,空落得这一身不值钱的傲骨。” “可是人这辈子活着要有志气,人家收留了咱们,咱们不能再去肖想人家姑娘,让人家说咱们吃绝户,那成什么人了,传出去咱们无颜面对祖宗先人!” “小姐非一般女子,她是尚书大人的掌上明珠,她的婚姻必定要门当户对,咱们草鞋布衣难以企及;苏大人宅心仁厚,他的恩情咱们没齿难忘;我当然知道你若成了他的东床快婿,与你是天大的好处,可我不想你依附于人,我不愿意人家提起我宋致轩的儿子是沾了岳丈的光;我儿,你父亲就是死脑筋,在官场上是,为人上也是。给你选了条最难走的路,你可怨我?” “儿子不怨。” 宋清平悲痛之余也很平静,早已接受了注定的命运,无悲无喜。 “可见你是怨我了!” “我儿,生死有命,你是好孩子。我走了,闭眼了,看不到你登科及第,蟒袍加身;你怨我也罢,恨我也罢,仕途艰辛,只求你不要像我;也许刚开始就不该管太多,终究要你去面对;如今,要死了还要连累你一场,尚未入仕即将丁忧,殿选也被耽误了……,我这辈子一事无成却总带累你……” 话未说完,一口长长的呼气,身子软了下来,再没了回应。宋清平守到半夜,父亲去了! 老奴和小厮哭喊阵阵,灵堂上白幔飘飘;空荡荡的院落里寂静无声;宋清平仰头,一轮残月一缕清风一声叹息,人死如灯灭,这世上只剩他一人了。他没能让父亲看到他的喜报,他没能身着官服给父亲跪拜请安,他没能按照父亲的意愿登上庙宇高堂;那么父亲不在了,现在他可以为自己了吗? 父亲的离世,他是悲伤的,也如释重负;父亲这辈子犹如带着枷锁一样沉重,继而又把镣铐传给了他;那么现在他走了,自己是否可以把枷锁暂时卸下来呢? 他心中最想的是何人,他最想做的是何事?她给他绣的荷包,她泪眼朦胧的样子,她叫他哥哥…… 宋清平的决心已定,此刻他想去拼一把,他决定去做一件荒唐、疯狂、离经叛道的事,为自己也为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