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迟疑了一下:“祭酒, 这个人您也认识的。”
嗯?我也认识?
福至心灵一般,一个人影倏然浮现在江陵月的心间。她脱口而出道:“莫不是李殳玉,李小娘子?”
她集中做了一批肥皂, 都放到展览会上。展览会后,大部分都被刘彻拿去供应宫中了,少部分被她散给相熟的人。
那天在展览会上给她当手模的李殳玉, 理所当然分到了不少。
“祭酒竟然知道?”
“可别把我当成傻子。”江陵月轻敲了敲他的脑壳:“虽说你用肥皂吸引他们是好主意,但这主意到底不是你出的,到底算不算是舞弊, 还要我和先生们商量一番决定。”
告状人闻言不禁一喜。
他方才听江陵月夸赞“天才的想法”,脸都发白了。这下觉得自己占理又趾高气昂起来, 鼻孔中也发出“哼”的一声。
没想到,江陵月也点了他:“还有你, 你怎么会觉得用肥皂是舞弊?不然我们给你发的财帛是干什么的?”
“你若是不给人一点好处, 人家怎么会无端听你的话呢?”
“啊?”那学生大惊失色:“那、那些不是让我们用来刻下竹简分发给他们的么?”
江陵月:“!?”
“你把竹简发给他们了?他们不识字, 怎么看得懂?”
“所以最近就在教他们识字,只是有些不顺利……”学生见江陵月面色不对劲, 又小声道:“祭酒您当初不也是这么教我们的么?难道这样做不对么?”
“我不是……”
江陵月感到一阵难言的荒谬。千言万语涌到了喉头, 却一句话说不出。半晌,她抚着额头沉沉叹气:“罢了, 对与不对, 一个月后用结果说话就是了。”
但她心里也明白,这一组的人结局已经注定。
莫名其妙地教人一些看起来毫无道理的规则, 却又不展露这样做的好处。长安的百姓日日忙于生计,哪有闲功夫搭理他们呢?
失败是必然的。
江陵月没有与这人再理论,径直对另一人说道:“你让李殳玉来医校见我一面,就说我已经知道了前因后果, 有话想跟她说。”
“是。”
-
一日后,李殳玉如约而至。
江陵月正好教完一节课,刚从教室出来。她做主把剩下的五十七人拼凑成一个班,既节约了先生们的时间,也让他们有更多心思精心辅导学生。
果然,面对经历诱惑而不改其志的学生们,几位先生不由得教得更加认真精细,恨不得倾囊所授。
而在他们的浇灌下,学生们也飞快成长着。一本厚厚的《基础医学导论》已经上完了一半。
江陵月见了这个喜人的进度,也不禁琢磨着,要不要给学生们多上点强度?比如把显微镜贡献出来,引入细胞的概念呢?
她默默在心里的日程表打上一个勾。
“祭酒——”
忽地,一个清甜女声的召唤让她回了神。江陵月看了过去:“殳玉,你来了?我们去办公室说吧?”
“嗯嗯。”李殳玉点头连连。
她跟在江陵月的身后,乖得不得了。也许因为她不再是医校的学生了,少了一层心理上的压抑,举止之间也没了之前的拘谨。
“坐吧。”江陵月倒了一杯蜜水递给她。
这玉杯是办公室专用的待客杯子,可惜几乎没人用。上一个使用者还是晕血时期的李殳玉。
“你知道我今天找你来,是为了什么事么?”
李殳玉乖乖点头:“祭酒知道我把肥皂送给同窗了。”她顿了顿,试探道:“可我只是个出主意的人,他们完成得很好,也是有功劳的吧?”
“你知道了,想给他们求情?”江陵月似笑非笑。
“嗯……”李殳玉脸一红,还是点了下头,承认了。
江陵月既没说好,也没说不好:“说说看吧?那册竹简上的内容,你是怎么理解的呢?畅所欲言就是,不用顾忌我的想法。”
她心底隐隐有个想法,正需要验证。
李殳玉慢吞吞开口道:“女医所写的那册竹简上的内容,只要照做就可以让人保持干净,是么?”
“对,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阿母从小就是这么教导我的。她说李家的小娘子,要保持通身无尘。”
江陵月随口赞了一句:“嗯,这习惯很好。”
李殳玉摇了摇头:“长安城中有许多家都是这么教导家中的小娘子的,殳玉并非特殊的一个。但是您所撰写的竹简,竟比阿母所教导得还要精细。”
竹简上面的许多规矩,竟是她从没尝试过,但一试之下又觉得万分有用的。
李殳玉犹豫了一瞬,想到江陵月说的“畅所欲言”四个字,才下定决心问:“只是殳玉有一件事想不明白。”
“你说。”
“为什么您要让黎庶们学会这些呢?他们,他们……”
“殳玉是觉得他们不配,对么?”
江陵月注视着李殳玉一瞬低下的头。她年方十二岁,花一样的年纪,许多想法还不能很好地遮掩。譬如此刻,秀丽浓厚的乌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