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慈仁宫的日子,和从前在训导庭相比,似乎并无不同,反而更添了不少快意。 仁宪太后年纪不过20岁,和宫内绝大多数人语言不通、交流不畅。自入宫后便身居后位,行事更是张扬肆意、不循礼法,不爱搭理顺治帝,更不爱搭理后宫妃嫔。对于会说蒙语的宫女太监十分偏爱,被哄的高兴就赏、开心就封。但对于奴才们偶尔循循善诱劝自己遵法守纪的话语既头疼又厌烦。因而一个出身中原,熟通蒙语,又有些不拘礼法的宫女,自然能够在短时间内博得她的青睐。 这些都是在成为仁宪太后的贴身宫女后,月晚在日常相处中一点一点揣摩出来的。 而彼时的她已经在慈仁宫待了整整一年,荣升慈仁宫一等宫女。日常就是待在仁宪身边给她念小人书、陪她在马场、御花园、整个皇宫东溜西逛。 仁宪爱玩且坐不住,一天跑下来连正值壮年的小太监都忍不住腿肚子打颤。每日跟在她身边的奴才除了乌尤都是一天一换班,而自从月晚来到慈仁宫,细细观察一个月后发现对方并无任何不适的乌尤索性直接撒手,任由月晚和仁宪两个人组队满宫乱跑。 对于慈仁宫的宫女太监们来说,月晚为人坦荡、面面俱到,主子赏的好东西从不藏私,不贪功冒进,还总会跟主子说大家的好话,是个玲珑剔透的,因此对于对方火速上位并无不满。但对于太皇太后来说,这个并未在她面前展露过自身能力的小宫女,对于仁宪来说,不过是一个很好的玩伴而已。 因而,在微笑着听仁宪对自己巴拉巴拉又发现了宫里哪个好去处,三句不离‘月晚’的时候,太皇太后轻轻扫过时不时给对方添茶水递茶杯的年轻宫女,心里轻嗤一声,终于决定给这个不会劝谏主子节制的宫女一点教训。 “好了,琪琪格,再吃下去就要到午膳了,你忘了一会儿还有赏花宫宴吗?”太皇太后此言一出,心里对月晚更是添了几分不满。 仁宪微微一愣,双眼缓慢眨了眨,这才想起来早上出门前月晚和自己说过这件事。 “哦…月晚跟我提过,不过我刚刚确实是忘了。”才没有。仁宪内心吐舌,被这么一打岔,她清楚想起来自己当时跟小宫女吐槽宫宴的菜又腻又难吃,还不如一会儿到了慈宁宫吃饱满满一肚子的糕点奶茶,省得在宫宴上看菜反胃饿肚子。 “你忘了,你身边的人不应该忘。”太皇太后微微眯起眼睛。 而低头退回到仁宪后方的月晚看起来仍旧无知无觉,动作中丝毫不见紧张。 仁宪眨眨眼睛,品出来太皇太后话语中的意有所指,略微停顿一下,直接回头看向月晚: “对呀,你快去叫你乌尤姑姑来,她早上要清点库房,别是忘了一会儿有宫宴让我自己去吧。” 太皇太后漠然看着月晚不疾不徐离开的背影,目光回到坐在自己左下手的仁宪身上,莫名感觉有些头疼。 “你不是很喜欢那个小宫女吗?直接带她出席宫宴不就好了?”仁宪一向不爱带很多人出门,甚至很多时候身边只跟着乌尤一人,更不喜欢参加你来我往的宫宴,此刻没有特意去叫对方跟着自己一起的道理。 察觉到太皇太后话里的不满,仁宪粲然一笑:“月晚虽合我心意,但终究年纪太小了些,难免不太稳重,赏花宫宴这种大场面还是得乌尤来才够显得重视。” 太皇太后轻哼一声,不予置评。 ———————————————— 对于太皇太后并不喜欢自己这一点,月晚十分清楚,但却并不放在心上。 无它,宫女都是通过每年的内务府上三旗小选进宫的,后宫妃嫔并无肆意责打的权利。哪怕是太皇太后,也只会遵循规矩对她进行诸如罚俸或言语上的敲打,并不能真正对于她的身体造成任何伤害。只要不会受伤,损失金钱或是损失脸面,也就不是什么要紧的事。 毕竟入了宫门成为伺候人的奴才,月晚若是在乎脸面怕是早早一头撞死了。 月晚和乌尤一并跟在仁宪身后,浩浩荡荡的随着太皇太后去往御花园摆宴处。 这次的赏花宫宴和之前的略有不同。四位辅政大臣的家族均有女儿入宴,结合最近朝堂上的风向,明眼人一瞧便知,这是太皇太后在为皇帝的婚事做打算。 因着正事在前,太皇太后并未继续敲打月晚,一个小宫女不过随口一句话便能压下去,但皇后的确定却是要仔细考量,因此不管仁宪是否愿意,今天必须要对方这个太后坐到筵席结束。 月晚就是趁这个时候悄悄溜走的。 对于前朝来说,今天的宫宴是令人神思不属的重要节点,决定了今后朝堂上的东风与西风;但对于宫内众人来说,只不过是日常活计中短暂相交的两条线,离开这一点便也不会再有任何瓜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