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桑突然有些明白为何九歌敢只身带他前来,若是一般的引路人,或许只能带他四处看看,但九歌从一开始,就知道他要什么。 在这个山林里穿梭自如,每一个路口,每一条路的选择,她都毫不犹豫,除了对这个地方绝对的熟悉,更难得的是,她身上还有一种天生的果敢和魄力。 俗话说登高望远,怕就是此刻的情形吧。柴桑站在山顶,放眼望去,黄河水浩浩汤汤,层流激荡,与方才所在的山谷,居然真的只有一壁之隔。 “山谷里可有人家?抑或别家产业?” “都没有。”柴桑语音刚落,九歌便抢着应答。 柴桑看着九歌的反应,心下觉得奇怪,自己不过简单的一个问句,她何以回答得这样急切? “不是不信姑娘”柴桑耐心解释:“只是事关百姓生死,为保险起见,还得找人去看看。”尽管九歌对此地十分熟稔,但他也万不能因着一句话,就把这么大个山谷给淹了。 “公子请自便。”九歌一脸平静,丝毫不觉得被冒犯。 “但眼下,重要的是召集人手,我们先回堤上,再作详细安排。” “好。” 二人回到重明堤上,刚一下马,林沐便把柴桑拉到一边,悄悄提醒道:“大哥,军粮还在澶州。” 柴桑拍了拍林沐的肩膀,示意不用担心,方才在路上,他已经打定了主意。 九歌立时看到了南昭容的身影,他低垂着头,走到自己面前:“九歌,我……”言语之中,满是歉意。 九歌却意外的平静,其实从他翻身上马的那一霎那,她就清醒过来了,这底下的水流有多急,她日日见,能不知道吗? 父亲失足落水之后,立即被后浪卷走,整个人瞬间无影无踪,这是她亲眼所见。泥泞的岸上,即使骑着快马,又何以追得上。 看着眼前这一幕,柴桑心里泛起一丝心疼。有些人,外表平静,却天生倔强。 “兄台。”为了转移九歌的注意力,柴桑走到南昭容面前说道:“我与这位姑娘找到了一个山谷,与河岸一壁之隔,可以作为泄洪而用……” 听到一半,南昭容回头瞄了一眼九歌,九歌却仿佛没有看到他一般,并没有予以回应。 “具体地点,这位姑娘清楚。现在需要筹集人手,我二人有急事要回一趟澶州,如果能带一些人过来再好不过,如若不能,怕是还得仰仗这些兄弟。” “无妨,本就是我等分内之事。”南昭容本能地回答,自听了山谷二字,他实在是有点心不在焉。 “多谢。”柴桑深深一揖:“那事不宜迟,我二人这就出发,尽快回来,兄台也可由此出发,我们山谷汇合。” “好。” 柴桑正欲告别,却又突然想起了什么,于是又对九歌说到:“敢问姑娘芳名。” “九歌。” “屈大夫?” 九歌听到这样的问法,一时不太习惯,山野之中鲜有人关心屈大夫是谁,但仅是一瞬,她马上应道:“是。” “还需烦劳九歌姑娘派人在岔路口接应。” “好。” 柴桑二人走后,南昭容并没有马上出发,而是盯着九歌,良久,问到:“你带他们去的,是乐安谷?” 九歌静默无声。 “你不要家了?淹了那个地方你住哪里?” 九歌依旧不发一言。 “你说话啊!” “四海为家。”九歌幽幽地说:“十年前,父亲能在乐安谷安家,舍了它,我也能在别处安家。” “谈何容易!”南昭容气血上涌:“你知不知道,安乐谷在当今世上是多幸运的所在。如果没有它保全你我的安宁,这几年,兵荒马乱中,你我怎能安心读书。” 九歌沉下一口气,缓缓说道:“师兄,你难道不觉得,我们应该从谷里走出来了吗?” 南昭容一愣,随即叹了口气:“你这是杀身成仁。” “我不是,父亲才是。”九歌的眼神中透着一股坚定。 “公子,你怎么才回来。”看见柴桑和林沐一进屋,李彦明就立马迎了上去。 “抱歉,李将军久等了。”柴桑立马作揖致歉,他确实不该耽搁这么久,前方战事吃紧,这批粮草不仅关乎战事的结果,更关乎将士的性命。 柴桑站在那里,雨水顺着衣摆滴了一地,李彦明这才看见,柴、林二人不仅浑身湿透,裤管还高高挽起,小腿上满是泥。 他惊讶地问:“公子这是去哪了,怎么如此狼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