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身体披洒着一层光晕,眼眸里映着星月的模样,“子枢,我好像没跟你说过,我其实……是个孤儿。” 江琅心惊。在他的认知里,任月语是月照古国的公主,是月照王母的女儿,他从没想过她会是孤儿这件事。 任月语娓娓道,“我倒也并不觉得有什么,毕竟从记事起就知道了这件事。我把它当成了我人生的初始设定。直到五岁那年,我被一对夫妻收养了。” 江琅猜测,“不是月照王母?是另一对夫妻?” 任月语道,“嗯,是一对普通夫妻,阿爷阿娘都是小商贩,经营着一家杂货铺。那些年,我们家就靠这间杂货铺生活。” 江琅一直看着任月语,“一家三口,应该过得很幸福吧?” 任月语侧头看了江琅一眼,笑道,“嗯,日子虽然清贫,但我们过得很快乐。我们节假日都会在一起隆重地度过,过年放烟花,端午赛龙舟,中秋做月饼,一家人一起玩,特别好玩。” 任月语说到兴头上,喋喋不休,“阿爷阿娘年纪不大,心态也年轻。城里若有什么新鲜好玩的活动,他们定会带着我一起去凑热闹,看新奇表演,买新奇玩具,玩新奇游戏。折腾一天玩得累了,三个人举着一串糖葫芦,悠闲自在地走在回家的路上。” 她回忆着往昔画面,“有时候我们也会去乡下捉东西玩。我们捉的东西可太多了,捉蝌蚪,捉萤火虫,捉螃蟹,每一次都收获满满。但是吧……我这个人总是有不合时宜的心软,这么些小动物,捉的时候活泼可爱,把它们装进瓶子里后,看着又过于可怜,叫人不忍心。我没有明说,我怕阿爷阿娘嫌我爱心太泛滥了。但是他们看出来了,主动陪我放生。辛辛苦苦捉来的小动物,转眼又放生,他们竟然没有一点怨言,这让我觉得特别温暖。” 江琅不由得想起了不久前,任月语目睹黑衣人被洪水淹没时,同样害怕,同样藏着没有说出口。他当时看出来了,他挡在了任月语的身前,试图替她缓解不忍。他此时想要问她一句,他是否也曾让她感受过温暖,他是否成为她生命中重要的人,像她阿爷阿娘那样。 但他终究没有问出口。 任月语沉浸在回忆里,“我们一家原本过着开心快乐的生活,如果不是发生那场意外……” 她眼里的光一下暗了。 那是一场不愿回想的意外。 “阿娘走了。”任月语低声喃喃,“她是因为救人才走的。” 任月语仍然清晰地记得,她和爸爸参加全市表彰会的情形。他们听见主持人声情并茂地介绍,妈妈见义勇为,发现三个儿童失足落水,义无反顾跳入河中。妈妈永不放弃,救上第二个儿童后,已是精疲力尽的状态,但仍咬牙坚持游向第三个儿童,直至最终…… 最终走了。任月语只记得结果,妈妈走了。 殡仪馆的夜晚永远在吹冷风,唢呐间歇性地吹响,一阵阵喧嚣充斥着耳朵。 任月语守在灵堂内,目光呆滞,脑海空白。 她看见爸爸在灵堂外走动不停,招呼前来吊唁的亲朋好友,安排茶水桌椅以及用餐地点,又或者与电话那头详细沟通,办理死亡证明以及财产保险,忙碌却也井井有条。 任月语得到了一瞬间的安心。 “我当时有一个稍显邪恶的念头,”任月语坦诚告诉江琅,“我有些庆幸,走了一个,起码还有一个。阿娘走了,起码还有阿爷。” 她就是抱着这样的念头,熬过了殡仪馆的黑暗。她以为生活会回到正轨。 “我一直没觉得阿爷有哪里不对劲,我以为他恢复得很好。” 在任月语眼里,爸爸冷静理智,把一切打点得有条不紊。他会如往常一样悉心照顾任月语的生活起居,还会比往常多一份耐心,教给任月语一些必要的生活技能,甚至会告诉任月语,基金该如何提取,房产证该如何保管。他重复在任月语耳边提及的一句话是,“我们小语长大了,该成为一个大人了。” 任月语天真地以为,那是爸爸对她的鼓励。 高考结束那天,爸爸在家自杀了。 任月语自嘲道,“挺神奇的,我竟然能两次成为孤儿。好不容易能够拥有,可拥有之后再次失去。” 从无到有,再从有到无,这仿佛成为了任月语人生的常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