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人先生有考虑过更加深入地了解人类吗?你看,人类社会是一座通宵达旦的巨大机器,道德和法律就是保证功率平稳输出的限制器。而维持机器运转所必须的,各式各样的零件,自然也就是所谓的‘社会人’了吧。” “毫无疑问,它们都是以某种标准化流程,被人工制造出来的,非天性的东西。” 真人停止了顽童般的动作。 他用稍显锐利和困惑的语气询问:“小夜有没有想过,为什么咒灵的存在是错误的,既然是错误的,咒灵为什么会存在呢?” “这是个逻辑陷阱哦,正确错误与否,与存在本身毫无关系,前者是主观评价,而后者则是客观事实。”我温声说。 “换而言之,咒灵是否存在,遵循的是【咒术】自身的规则,是任何主观臆断都无法违逆的。” “至于错误,大概由于咒灵恰好是极端情感的融合,而极端一旦无限集中脱离控制,往往会导致极端的结果。” 轻轻地,在挑衅的边缘踩上一脚。 “从这个角度说,说咒灵的存在是错误的,一点也没错哦。” “……哈。” “小夜会认为我也是错误吗。” 鸳鸯眼定定地看着我,有着漂亮峰峦的嘴唇,发出了困惑般的叹息。 “真人先生会在意这个吗?”坦然自若。 银蓝色的头发松软地贴在额前,又疏于打理,被他捻在指尖把玩。 “会啊,因为你喜欢跟人类一起玩。对我而言,小夜是能够补全灵魂的,唯一的朋友,要是观念不和导致决裂就太可惜了。” “原来是想要交朋友啊,真人先生你真是一个孤独得要死的存在,可是那有什么办法呢?你们咒灵其实与人类很相似呢。” 我背着双手说:“当谈论人类,我是说人类……如果他不能理解道德、法律,仅仅是只具有人类的基因——的动物,那么他遵循的法则是属于野兽的。” “可人类的群居特性决定了,芸芸众生只是互相勾连的石块组成的大片陆地。石头只是一整片图景的一块像素,没那么多生死仇恨,不需要严格遵循弱肉强食的丛林法则。在这座由钢筋水泥筑成的钢铁森林里,生活其中的石头们,既不想吞噬同类,也不想被同类吞噬……那么,彼此之间为了安稳无事,建立了共同的规则,也就意味着放弃了不合群的权利。” “而这个特性导致了,只要看起来像人,行为也像人,人就很容易产生同理心,进而将对方看做自己的同类。” “所以真人先生想要收获怎样的故事,其实取决于真人先生的选择不是吗?” 我循循善诱。 “至少对我来说,温柔友善的,对人类感兴趣的真人先生,与没有接到祓除诅咒任务的我,此时此刻并没有必须战斗的理由。” “……物竞天择是自然的法则,只有强大的个体才有资格不断复制基因,将基因传递下去。如果繁衍就是最大的自私,人类只是被自私基因控制,以满足其【存在】的载具罢了。” “……至于【灵魂】,则是名为肉|体的‘上帝’创造的高级社畜,只是被困在肉|体的囚徒。而灵魂却认为自己独一无二,不死不灭,凌驾于所有,不是很有意思吗!” “……真人先生的存在证明了,人类并不是独一无二的,是可以被替代的。意识到这一点的我,大概现在心情,与真人先生非常相似吧。” 是无所谓。 颈边泛起一丝森森凉凉,由无间吹来的风,宛如红枫吹落叹息桥的遗憾。 激起的涟漪也很快消失。 诅咒的外在形态与人类的负面情绪呈现强烈的正相关。 套用现在氪金榜第一的商业设定,真人正是所谓的恶意拟人化。 他过于苍白病态的肤色,残忍纠缠的缝合线,果然还是会让人联想到……破布娃娃? 他本质上肯定是跟人类关联密切的诅咒。 正思考着。 耳边响起梅梅子的警告。 我意识到自己整个陷入了怀抱,并不是想象中的结实,而是如同陷入流沙那样无处着力的不妙的感觉。 真人的身体虚假,柔软……是比蠕动的饥饿,要更加难以描述的东西。 “果然,就算这样抱在怀里,也像不存在一样呢。”他朝着耳朵吹气,刺激得太阳穴猛地跳起来。 我抡起拳头狠狠砸向哪张怪异又漂亮的脸。 他的反应更快,几乎在我抬手的瞬间,就早有预谋地接住拳头。 “你不是人类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