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澜壮阔的江面,内力一起便将铁箱挥到了澜江上空。 暮初和霜却只觉得地面抖了抖,面前奔流不息的江水忽然停滞,连绵的澜江之中出现了一道豁口,露出了底下泥沙堆积的河床。蛟骨直坠而下,泥地塌陷,有所感应般地显出一道道深入地底的沟壑。 东方既白手一挥,停滞的江水便如落下的幕布般将一切都掩盖了。劫海鼓翼在江面上飞了一个来回,仰天长鸣一声。 她垂了垂眼,轻声道:“长风起兮越重浪,蓬山遥兮路漫长。魂归来兮渡沧溟,葬吾身兮墟海旁……” 这是蓬莱替亡人送行的悼词,每个人活着的时候都会念很多遍,死后也会有人如此为他们送行,送他们魂归墟海。 长风起兮越重浪,蓬山遥兮路漫长。魂归来兮渡沧溟,葬吾身兮墟海旁。 雄壮的海雕在空中长鸣,嘹亮的声音传遍天际。秦岭的某处,一个躺在树上打盹的少年猛地从梦中惊醒,差点从树上摔下来,他摸了摸鼻子,跳到树上望着天空盘旋的海雕,刚刚他好像听到了熟悉的声音,是做梦吗? 忽的,脚下的树丛传来一些落叶被踏碎的声响,像是有什么野兽在悄悄靠近,他一低头,循着声响看向往两边拨开的灌木,那里率先出现一双黑色的靴子,上面沾了很多草叶和泥土,隐约还可以看到干涸的血痕。 随后出现的裤腿乃至上身的衣服都被血色沾染,俊秀的面容格外苍白,一双黝黑的眸子吃力地抬起,看向树梢上衣袂翩飞的身影,风声呼啸,盘旋的海雕掠过林海上空停在那人的身边。 一身纯黑的羽毛,除此之外都和记忆中的外形一模一样。 “师……父……” 跋涉而来的重伤少年眼前一黑,坚持不住昏死过去。 “诶诶诶!”树上的美少年连忙跳到地上,伸手一搭他的气息,“完蛋,他快死了!” 这荒山野岭的,救命啊,他不会医术! 黑色的海雕收拢翅膀落了下来,低下头在重伤少年的脑袋边轻轻嗅了嗅,“啾啾——!” “啊?什么?有既白姐姐的味道?”美少年一拍脑门,“快想办法救人!” 澜江城,东方既白安葬好青蛟的头骨,萧若风也带着人从城内出来了,“我已经同城主交代过,等一切恢复正轨,就在江边修一座小庙,供奉水神。” 东方既白点点头,看着奔流不止的澜江,她有点心神不宁,总觉得这事还不算完,等王一行把魔蛟的骸骨净化以后再观察观察。 走了一趟澜江城,萧若风和东方既白又慢悠悠地沿着澜江流域骑马回了洪都,各个受灾地区的重建情况每日都会报上来,和萧若风预计的差不多,年前大致都能回到正轨上。 两人回洪都城的那天刚好是除夕,百废俱兴,四处贴着崭新的门联和年画,即便是还没修整好的街舍前都悬了一盏崭新的红灯笼,入目一片红红火火年味十足的样子。 萧若风牵着东方既白的手走在街上,“在东海,过年有别的讲究么?” 东方既白的视线扫了一圈,“和中原差不多吧,不过在东海,腊八以后东海三岛的港口轮流开一天的大海市,之后每个岛上各开三天小海市,岛民要囤很多鱼和虾蟹,以供除夕祭拜祖先和海神。” 她一指门前挂着的灯笼,“我们除了灯笼还要挂鱼鲞,师父和师娘就算是除夕也是各做各的,我跟我弟弟没人管,趁人家在家里守岁的时候溜进村子,拿最大的那条到山上烤了吃。” 萧若风一扯唇,突然有点好奇东方姑娘没当守海人之前过的是什么鸡飞狗跳的日子。 “没被人发现么?” “没有。”东方既白笑眯眯地弯起眼,“我弟弟学猫叫可像了。” “啊嘁!”好不容易找到一条车行的山道拖着重伤昏迷的年轻人爬了上去,穿得一身清凉的少年在寒风中打了个喷嚏,抱着膝盖坐在路边的大石头上瑟瑟发抖,“这什么鬼地方,冬天居然这么冷,我快冻死了!” 黑色的海雕又一次从头顶落下,少年抹了抹不存在的鼻涕泡,“我错了,当初就应该让你学着去追踪粉痴儿,这样就能找到既白姐姐了。” “有没有人啊!”少年铆足了力气仰天大吼一声,可山道上静悄悄的,回应他的只有深山老林里的几声鸦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