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通的世界,普通的我们,普通的一天。 世界还是和往常一样,朦朦胧胧的,隐约能看见空气里有黑色的线条在抽动。 “哈哈哈。”她和往常一样,一见到他就笑得停不下来。 他也一样,不过他要含蓄一些,只是上扬嘴角,对她招招手,“上车。” 他站在一条泥巴小道上,道路推得很平,他是骑电瓶车来的。她就在小道旁边,穿着凉鞋,踩在路边的野草,让小草的触手在她的脚背上拂来拂去。 “等一下。”她笑得几乎说不出话,往地里踩了几脚,把草踩扁了才往小道上走,走到他旁边。 电瓶车上坐着他,他手里拿着白色的东西,模模糊糊的看不清是什么,她觉得长得有点像大瓶盖,又好像带根管子。 接过东西,她捏在手里,有好几个,塞满了她的手,她拿着他的东西坐上了他的后座,“我好啦。” “坐稳。”他转转按钮,启动了电瓶车。他们在泥巴路上驰骋。 清新的风扑在她的脸上,带着淡淡的血腥味。她晃晃自己的脚,捏捏手上的东西,松开了手,他的东西散落在地上,有的还弹跳了几下,像刚搁浅的鱼。 “嘻嘻嘻……”她小声笑着,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这样坐。 显然,他注意到她把他的东西全扔了,停下了车不说话,转过头来看她,脸上依然带着那安详的微笑。 有点心虚,她撩撩自己的头发,看着他:“你生气了吗?” 他不说话,无声地笑,笑得她发慌。 她主动跳下车,跑回去捡那些东西,却怎么也拿不下了,捡一个掉一个。捡得有点累,她放弃了,站起来时看见了来时的路,小小的泥巴路没有尽头,或者说,尽头是模糊的黑暗,一路都没有房子,只有无尽的荒草。 坐会车上,她听见他说“不要了”,她就又把那些东西都扔了。车往前看,她不去看它们,也不看前面的路,只看他的后背。 或许是察觉到了她的目光,他的后颈上长出一只眼睛,眼珠子转了几圈,然后直直看着她。她用手指戳了眼睛几下,那眼睛就又埋到肉里,不见了。 在笑声中,他们遇到了一间房子,房子门口放着把椅子,椅子的口中含着一位中年人,他闭着眼睛瘫在椅子口中,听见他们的声音,眯开眼。 他们把车停下来,和那位中年人打招呼,把中年人笑了一跳,从椅子上跳起来,惊慌地跑回屋子里,嘴里还念叨着“怪物的一代”。 “真没礼貌哈哈哈……”他们看着对方笑着,像遇到了极其好笑的事情,她笑得能看见舌头上的倒刺。 车子又开了,压过泥巴路,没留下车痕。 这条路实在太单调了,他们只能聊天。他们听见“怪物的一代”,都有些回忆,他道:”听说‘怪物的一代’刚出现时,好多家庭惊恐地杀死了自己的孩子。” “我们很幸运喽,生在后几年。”她道,“人类以为自己赶走了怪物,结果生下了‘怪物的一代’。” 这是他们这代人有名的玩笑语,说出必引来笑声一片。她说出这话,自己笑得几乎要从车上摔下去,拍着他的后背,旁边飞着的生翅膀的嘴巴也忍不住笑出来。 当然,他们这代人格外爱笑。 他们回城镇里了,车开过去,房子像变戏法一样突然包围了他们。他把车随便一停,就和她手拉手逛街。 街上年轻人不少,到处都是欢声笑语,还有人高兴地躺在地上做仰卧起坐。 她无意中抬头,看见了天上壮阔的火烧云,血色里无数双眼睛朝她眨巴,美极了,这样的好景色可不多见,赶紧拍他的肩,“快看!” 不知他抬了头,周围好多人听见了她的话,都抬头看天,还有人拿手机拍照,可惜拍下来的照片都是失真的。 继续逛街,踢到一块硬物,她快乐地把它踢飞,飞出一条美丽但有些毛糙的抛物线。她跑过去,把那东西捡起来,好像是块表。 她把表放在手心,表上的湛蓝大眼睛水灵灵的,好奇地盯着她看。 “老师来了!”有人喊了一句,大家都跟着喊“老师来了”,笑声此起彼伏。 老师确实来了,看他们一个个都活蹦乱跳的,又颤抖着离开了,应该不是被他们吓跑了,而是意识到了代沟吧。 “这个怎么用?”她拿着表,晃晃和他牵在一起的手。 他顿了顿,道:“大概是放在耳边的吧。” “听歌的?”她按他说的,把这块表紧贴着耳朵,果然听到节奏感强的眨眼声。 某个瞬间,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