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星月隐匿,只有泼天的黑暗。 叶五下厨,炖了一锅香浓的肉汤,据说是崖山的风味。呼噜噜喝下去,舌头热辣辣的,跟被火燎了似的。 乔里潘星和阿木耶都很喜欢,喝了不少。 艾依口味比较淡,只尝了一点。叶五瞧着她,劝她多吃些暖胃。艾依一瞥她,她却又不说话了。 “今天就都睡在这吧,我把毡毯铺开。” 穆喜说着,从衣橱里抱出毯子和被褥来。她哄着小孩子睡着了,将其先放在了榻上。 乔里潘星一边揉着肚子,一边烧水准备洗漱。腹中翻江倒海,她突然白着脸跑出去,哇啦一声吐了出来。艾依马上也扭身跟着跑了出去。 “怎么了这是?” “好像吃杂了,有点难受……” …… 毡房外飘来两人的絮语。 叶五跪在地上,脸色青白。 “你怎么啦?也不舒服吗?” 穆喜过来,用手摩挲叶五的额头,觉得她在轻颤。 “没…没事……” 叶五擦干冷汗,虚弱地倒进被褥里。 动静在耳边响动,没过多久就停歇了。温暖的烛火轻轻摇曳,在刹那间被吹灭。平稳的呼吸声互相应和,擂在叶五的心房上。浓稠的黑夜侵蚀进毡房,夜晚的沉静折磨得人发狂。 终于,脚步声传来,而呼吸声丝毫不变。 叶五心里恐惧得发毛。 - “还得多做几个疗程,近日你们就待在草市吧,不要多搬动。” 鹤发童颜的大夫精神矍铄,她收了针,召来药童写方子抓药。 医馆到了傍晚已经没什么看诊的人了,她原本准备去附近牧民的摊子上找些吃食,结果正好遇上了火急火燎的翡桑一行人。 “你阿木就在医馆的床榻上休息吧,不过这里只有一张陪护床。” 大夫领着她们到医馆里间,这里面用帘子隔了三个床位出来,实在不够用。 翡桑点点头。 “我今晚照顾阿木,阿乐你担心了一路,先去店里休息吧。” 他的阿乐也不含糊,利索地把东西都收拾好,就准备离开。 “我下半夜来替你。” 翡桑拍了拍伏尔勘的肩膀,算作感谢。 “伏尔勘,你赶了一路的马,也去店里休息吧。这里有我看着就行。” 伏尔勘却摇头,按了按翡桑的肩膀,表示安慰。 他不觉得疲惫,反而露出一丝微笑来。他打着手势,说他马上赶回去。 翡桑想要阻止。伏尔勘却提到了乔里潘星和穆喜她们。 得回去报信才行,不然她们会担心一整夜的。 翡桑沉默了,他拥抱了自己的好兄弟,送他出门折返回去。 伏尔勘还是去店里了一趟。他喂了来时的马几把黄豆,同它告别。紧接着他换了一匹马,骑上后朝着家的方向飞驰而去。 天边的最后一丝霞光在他身后落下去了,深蓝的夜晚翻涌上来,沉淀得发黑、浓稠,叫人喘不过气来。冷风封住了他的口鼻,让他的喉咙干涩,甚至渗出一抹腥甜来。 伏尔勘拉高衣领,遮住口鼻,继续策马飞奔。 他只想快些回去、快些回去,快些告诉大家苏台平安的消息。 冷风不会一直肆虐下去。过不了多久就能迎来温暖的季节。 衰老和死亡都和凛冬一样化成亮晶晶的春水,流淌着的会变成了新生和团聚。 接近半夜,伏尔勘终于赶了回来。为了不惊扰大家,他下来牵着马向前走,长头发上冒着热气腾腾的汗珠。 奇怪的是,毡房附近散落了三四匹眼生的野马。一抬头,还能瞧见毡房里冒出的烛光。 伏尔勘只当大家担心得睡不着觉,一直等着。他往前小跑了几步,却听见了叶五声嘶力竭的哭喊。 “你说过会放了我母亲的!” “你说过只要钱,不会伤害大家的!” 伏尔勘顿住了脚步,只听见了一声男人的嗤笑。 “你那病秧子母亲,老早就饿死了。你这老父带着她的镯子,原本是想当赌资的。要不是我拦下来,他早就输出去了。” 男人话锋一转,变得狠厉起来。 “至于我说……我可不记得我说过这样的话。就算我说了,那又怎样?” “你…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