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尘见他没有立时答话,问道:“怎么,你不想去?” 周思业解释“我即将调任,你们何先生也将要起复,就要离开金陵。以你的才华,这次秀才必中,可乡试这一关绝非简单读书就可领悟圣人之言,不如陪老师走走,增长见闻,增益所学。” 何尘轻轻咳嗽了一声“霁明,你少年老成,可须知知易行难。你要识时达务学贯天人,总是拘泥于书本是不行的。若对民生诸事没有确切之体会,又谈何济人济世济天下?” 说罢叹了口气“以前觉得你与恒安尚还年幼,时间还很多,可如今我便要回京任职,以后恐怕只能书信往来了。” 他目光温和,“为师希望借这次机会,再给你上一课。不过也不打紧,为师为你准备了书信,日后,你也可去江东书院求学,那里文风学风甚好,对你应是有所裨益。” 甄栩明白何尘与周思业的顾虑。平日里,何尘很少与学生讲起朝堂之事,或许是怕他们年幼说错话,但甄栩从周恒那里听来不少消息。 比如:当今圣上的两个儿子——义忠亲王和义信亲王,为了争夺皇位,义忠亲王给义信亲王下了毒,被揭发后,竟然逼宫谋反。最后,义忠亲王被下旨圈禁,义信亲王却就此瘫痪了。皇上已经是五十多岁的人了,几乎没有再生育子嗣的可能,因此对义忠亲王态度模棱两可。 可清流们对这位义忠亲王早就不满已久,与权宦勾结,收受金银美女,卖官鬻爵,简直是在掏自家祖宅基业。就算皇帝舍不得将皇位传与他人,可义忠亲王心狠手辣却又无德无能,如何能坐太子之位为天下表率。 御史言官纷纷上奏皇帝,请议立其他诸侯王世子。上表之中骂的最直白最狠的便数何尘何舒卷,也正因如此,他差点被皇帝当庭杖责,若非其老师郑次辅求情,那这场皇权之争中的冤魂便要多一条了。 如此错综复杂的形势,一不小心便有踩雷的风险。甄栩并无家学渊源,要走稳功名之路,须得有人指引,否则一不小心便会碰得头破血流。 因着近日事情纷至沓来,甄栩每夜总是辗转反侧,辰时醒来时已是天光大亮,只觉得浪费了时间,十分懊恼。 谷芽正在外间整理书案,听到响动,连忙到内室里:“栩哥儿,你可算醒了,先洗个脸。厨房里的早饭都捂了许久,我给你端来。” “好的,我晓得。”甄栩从床上艰难地爬起来,“怎么不见煜哥儿?” “他一大早就起来了,好像在花园里练武呢。”谷芽随口答道“也不知最近是怎的了,以前煜哥儿虽然也爱习武,可也没见像现在这样,每日花上大半天时间在那里舞刀弄枪的,连书也不读了。” 甄栩也觉得自家兄弟最近有些古怪,时常关在屋子里一个人写些什么,神神秘秘的。问他也不说,甄栩便只好当作是青春期少年人的烦恼。 谷芽收拾好东西,脚步将要踏出门去,想起什么,又回过头来叮嘱:“对了栩哥儿,太太找了裁缝要给你裁衣裳呢,你可得快些!” 裁衣裳?可秋装早已经有了,冬装还未到置备的时候。 甄栩擦擦脸颊“母亲要给我裁什么衣裳,我近来又不缺衣裳,何必专门找人来裁,晚些跟着家中一起裁便好了。” “要制斓衫呀,这斓衫也就有了功名的人才能穿呢。上次我出门碰到府学的秀才祭奠孔子,都穿着圆领大袖,气派得很!街市上的人都盯着他们看!” 谷芽面露向往“若是栩哥儿你穿着那样的衣服,定然比他们都好看!” 甄栩有些好笑“榜单还没贴出来呢,你们就这么肯定我中了?” “那肯定的!何先生都说了,若不是你去年生病,必会连中小三元的!更何况,这也是迟早的事,不如提前裁好了,到时候你若要参加文会,咱们也不怕没有合适的衣服了。”谷芽一脸肯定。 甄栩深感自己被坑,没张榜就裁儒衫,但愿人家裁缝不会笑话。 到了前厅,果见一个四五十岁的女裁缝带着个不到十岁的小童,拿着尺寸坐在小圆桌案边。晴雯在一旁满脸兴致,细细查看裁缝带来的布料花样子。 封慧看见他来了,满脸笑容地招手“我儿,你快过来!” 女裁缝看是个年轻俊秀的后生,高兴地合不拢嘴:“哎呦,这位就是秀才公,没想到这么年轻,还长得这么俊!这可好了,今儿个我送秀才公一套配饰,若有人问,秀才公您可一定要提是小店做的呀!” 封慧听裁缝夸自己儿子,被哄得高兴,定了两套玉色布帛的斓衫,飞鱼补和黑色软巾垂带,当作礼服;又订了月白、天青色的道袍常服两套。 眼见着母亲还要再挑花色面料,甄栩忙道:“母亲,这就够了,我如今还在长个儿呢,做得多了,岂不浪费?”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