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善童没能劝得回张公子,回去后向张府尹禀报,张府尹叹气了几声。心知儿子是自觉对不起楚楚,所以无法接受再娶她。 这桩事并非跟自己全无关系,他也知道当年夫人死因不寻常,可人死不能复生,自家老父也早入了土。 “罢了罢了。” 张府尹对此只得是任由了他去,尹善童问老爷,“莫非就让公子做了道士?” “他心中想明白了多半就会回来了。” 张府尹已是知天命的年纪,万事皆是不能强求,他只觉得对不起儿子,也对不起夫人,若非是尚有职务在身,只怕也想出了家去。 尹善童回了府中,目睹老爷一副无能为力的模样,看来是已经对少爷毫无办法。他心内藏着气,拐着弯问府尹,“老爷真的相信那位唐道长?” 府尹坐在床边,因为近来心事重重,今日并没有叫小妾服侍。闻言也只点了点头,“唐道长是个高人,如不是得他相助,家里的事只怕是无法收拾。” 死了一个丫鬟,两个仆人,已经废了不少功夫打点。端儿所幸无事,若是端儿也出了事,张府尹摇了摇头,一张算是保养得宜的面孔带出了几分忧虑。 尹善童立在旁边,见了张府尹的神色,心中便是悄然一动。 这个世上姓唐的是第一个看出他的真身的,看出来了,仿佛还有办法治他。 他决计接受不了有这么一个人知晓自己的秘密。 他自己活了这么几十年,好不容易才得了这一副躯体,活灵活现,有神有魂。这些精魂皆是他一口气一口气吸来的。他没有亲自杀过人,可借刀杀人的伎俩,却是玩得得心应手。 姓唐的不应该那么得罪他,甚至是威胁他。 尹善童想着想着,白皙秀丽的面孔上陡然浮出了一层煞气,两道眉毛斜斜扬起,让他看起来简直不像一个真人。 他并不知道,花铃看到他第一眼,也觉得他不像真人。 快吃饭的时候,她跟师兄说了今天有人到访。“那个人……长得好像戏里的人一样。” 花铃没看过戏,可听余鸣说过不少戏剧故事,她第一眼看到尹善童,就觉得他不似人。 随便形容了一番。师兄听了,似并不意外。 等饭菜上桌,她也就不说话了。两个师兄也都一板一眼地吃饭,多了一个张公子,他们特意显出几分规矩,最好是能把他吓回去。哪知张公子也是食不言寝不语,干了一天活儿,变得灰头土脸,拿筷子的手都发抖了,居然没有抱怨一个字。 “老七,你看那个张公子真能在这儿呆得住?” 陆午下午同老七打了照面,老七沉默着,回答陆午,“这才多久,慢慢看吧。” “我觉着不能。” 毕竟是官家公子,若是一朝得中,往后平步青云,乃是光宗耀祖的命,如何能在道观里过这清贫日子。 实话实说,他们不信这张公子能呆一个月。不过既然师兄发话了,他们也就随他。 今日白天是个好天,晚上自然也是个良夜。花铃吃过晚饭,本想去帮帮忙,洗洗碗,哪知道竟然叫张公子抢了先。 “小师妹,我来吧。”他也叫她小师妹。 花铃先前没见过张公子,乍看到这么一个清俊标志的人物,心里对他挺有好感,尤其是张公子半点也不摆谱,仿佛是真要求师兄收他。是以她还帮张公子送了几次水,见他要收拾碗筷,花铃退了出去,她边走边回头看他的背影,心想这个张公子可别把碗碎了。 他们的碗都是七师兄精挑细选的。 走了几步,只见七师兄过来了,看来的方向,大约去了个茅厕,顺道就问她,“那人在里面吗?” 花铃刚想回答,便听得啪啦一声,听起来好清脆响亮。忙不迭进了灶房。 “别洗了你别洗了!” “……没事”,张公子强撑着。 七师兄看着地上那只他最喜欢的莲叶碗,几乎要出离愤怒,瞪着眼睛,脊背却弯了下去,“求你别洗了成不成?” 张公子被推了出来,脸上略微带着那么一点无所适从的尴尬之色。 他没想到自己连这种小事都做不好…… 花铃本想去找自家师兄,可看到张公子有点狼狈地出来,便在院子里多站了站。她对这个人其实有点好奇。 院里有几丛花圃,都长着团团的绣球花,这花像灯盏一般,在暗色里显出两分柔和圣洁。 花铃站在一边,张公子慢慢走了过来,蹲下看了看地上的花草,低声问,“这都是唐道长种的吧。” 七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