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事儿呢,刚刚我们在校场上看到梁大哥他们了,他还说此番出来提前跟明府告了假,要去洛阳给王家娘子采买定亲所需的东西,咱们若要回洛阳,他可以同行。” 盛时行闻言莞尔:“那敢情好,一路作伴也更安心些,不过咱们先得给军师打个招呼。” 颜幻便说盛时行也累了,自告奋勇去跟梁荣及玄鹰骑方面打招呼,不多时又急匆匆回来了,拉着盛时行的手说:“我刚去找梁大哥,道简军师也在,说是玄鹰军此次大捷,三日后的晚上刘都统要亲自主持校场庆功,同时也邀请此番立了大功的定县运粮队和咱们,梁大哥那边是盛情难却已经应了,道简军师一再让咱们也别着急走,我就说回来问问你的意思。” 盛时行看到颜幻期盼的眼神,知道她不仅仅是想参加庆功宴,更是希望能与梁荣同回洛阳,自然也不忍心拒绝,何况她虽然明白自己该当机立断,究竟还是不放心刘崓的身体,此时听到他三日后就要主持庆功宴,更放不下了,索性顺水推舟应了。 后面两日盛时行三人除了收拾行李也没什么大事,与梁荣等人倒是见了几面,说了说定县近况,可不知为何,盛时行一直没有再去节堂,就连孙九娘二人喊她去校场看工兵们布置庆功宴都恹恹地婉拒了。 二人只道她是前段日子忙着断案累了,只有盛时行自己心里明白,她只是怕见刘崓。 可究竟为何会怕,她也不清楚,而且到了第三日上,她怎么也坐不住了——三日前刘崓那面色苍白几乎奄奄一息的样子还深刻在她心里,盛时行很难想象他眼下的身体怎么主持庆功宴,犹豫了半日,她终于在午后出了门,一路往节堂去找刘崓。 一进后院他书房的门,却看到刘崓穿着一身玄色常服,精神抖擞地坐在书案后,正在奋笔疾书,旁边道简端着一杯茶,看到她来了,便招呼她坐下:“等会儿,他写报捷文书呢。” 盛时行看了看道简,又看看刘崓,刘崓似乎是感觉到了她的目光,手上却没停,也没有抬头:“坐。” 他的话明明很平和,却仿佛有什么压迫力,盛时行闻言赶快走到道简下首的位子上乖乖坐下了,压低声音道:“刘都统怎么自己写报捷文书了,他的身体……” 道简无奈一笑:“我们都统就是这样,只要身体没有大恙就什么都亲力亲为,我跟你讲,他最绝的还不是这次,三年前攻打妫州,他右臂受伤,我想替他代写公文他都不让,因为他左手也会写字。” 盛时行一时惊叹看向刘崓,恰看到他两道目光投在道简身上——嫌弃,但没有发怒,但紧接着就又埋首于公文之上了。 盛时行自己也有这种毛病,结案的手札或者上表的奏章一旦开始写了,结束之前就是雷打不动,故而也不再说话,安安静静等着,直到刘崓公文递给道简,请他拿去用印送出,才上前关切他的身体。 刘崓刚想说“没事”,忽然想到她的手,便将手往她眼前一伸:“徐老说没事了,要不御史再看看?” 盛时行没有勘破他的心思,坐定细细把了脉,抬眸喜道:“刘都统你这个体质真的是神了……” “你不是第一个这么说的了。”刘崓微微一笑,看她指尖已经恢复了光滑,红肿也消了很多,悬着的心才放下。 盛时行无意中瞥见他书案上一张信笺,赶快移开目光,刘崓敏锐察觉了,笑着点了点:“没事,写废了的,机要信笺我也不能大咧咧摆着啊。” 盛时行这才敢瞟了一眼,却不料刘崓的字出乎她的意料,竟是非常端正,堪比馆阁体的正楷——不过仔细一想她就明白了,他也是曾走过读书取仕这条路的人,何况所谓字如其人,往往说的不是性情,而是格局风骨,如此端正,到也没错。 她这么想得入神,刘崓看着难免有些奇怪:“就三五个字值得看这么久,这上面有错字儿是吗?” 盛时行这才回过神,一时无措脑子里拼命转了半天,抓住一句:“不是,下官是听了刚刚军师说的,想起曾听闻有人可以双手写不同的字体,刘都统你也是吗?” 她拙劣掩饰,刘崓却是信了:“是有点区别,精通书道之人还是还是能看出是一个人写的。” 听他这么说,盛时行倒是真提起兴趣了:“那是怎样的区别?”刘崓看着她一双美目瞪得溜圆——里面没有了素日的内敛智慧的光芒,显得有些……惹人怜爱。 “怎么像小狗儿似的”刘崓这样腹诽着,却完全无法拒绝盛时行此时的目光,叹了口气拿出一张空白书笺,润了两支笔:“写什么?” 盛时行觉得自己有点过分,不好意思道:“都统随意。” 刘崓看着她难得天真烂漫的笑容,心中一时恍惚,左手抬笔就是一个“盛”字,方才觉出不对,顿了顿,接着写了个“盛世”乃是力透纸背,蕴藏古意的隶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