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怀瑾到未央宫的时候莫璟之正睡着,盖着厚厚的被子,脸上烧得通红,双唇却灰白,眼下一圈青黑,眉间还不安宁地皱着,憔悴极了。 “殿下前夜睡不着,出门赏了会儿月,受了寒风,昨日开始就发起热,今日越发严重。御医开过药,殿下刚用完睡下。”守在床前的松琴解释道。 瞧着他的神色,对莫璟之似乎很是挂念,若非高渊事先告知了她,她一定看不出这主仆二人有矛盾。 “朕带了些滋补的药材来,让高渊熬煮了下去,你去看着,等皇后醒了好端过来。” 松琴没有怀疑,照她的吩咐下去了。 “好端端地赏什么月?”萧怀瑾揭下他额头被热度捂得半干的湿巾,递给侯在边上的夏荣。“皇后可是有什么心事?” 夏荣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她是在问自己话,小声答道:“主子的心思奴不敢揣测,不过殿下这几日的确不大开心,御医也说是忧思过度。” “你可知是何缘故?” “这……”他眼珠子左右飘忽,像在打什么鬼主意,“大抵是殿下担心陛下吧。” 他边将巾帕打湿边说:“一来,殿下听说陛下与前朝大人们起了争执,忧心您太过操劳。二来,陛下独宠淑妃殿下,也不该忘了宫里其他主子,皇后殿下不愿明说,但也是念着您多来的。” 一听就是现扯出来的假话。莫璟之是连让她退位让贤此等大不敬的话都敢当面说的人,怎会因为这点小事就思虑成疾? 再者他又不是不清楚她对江渚风的态度,他要是想见她,不过一句话的事,她可从来没拒绝过,何至于因此不快? 萧怀瑾挥挥手让夏荣退下,对方还识趣地把门给拉上,屋内霎时陷入静谧。莫璟之炽热粗重的呼吸声在这样的环境里愈发明晰,如一阵阵浪潮淹过她耳畔。 她用手背轻触他满是潮红的脸颊,许是病中的莫璟之贪恋这份凉意,他细微地靠过来,若有似无地在她手上贴蹭。 不知怎的,她竟颇为享受这种感觉,没有抽回手,任由他的温度透过皮肤,丝丝缕缕渗过来。 莫璟之不知自己睡了多久,只是口渴的厉害,睁开眼,却见一个人影逆光坐在自己床边,虽看不清面容,但她周身仿佛环绕着宁静而平和的淡淡光晕,将他也一起包裹,有如梦境。 “陛下?”他哑着嗓子唤。 萧怀瑾的手还在他脸上轻柔抚着,见他醒来,眉眼间弯起一片温和笑意。 “醒了?” 他尚愣着神,半梦半醒地呆呆虚握住她的手,模糊中觉得时间都如停滞了似的,直到听见她清浅的笑声。 莫璟之陡然清醒过来,当即就要起身,可身子实在沉重,突然的动作更是叫他胸口热气横冲直撞,忍不住掩口低咳。 萧怀瑾将他按回去,在他颈后垫上软枕,把被角给压实了,又亲手倒了杯热茶喂给他喝。 他不想如此,可她茶已喂到嘴边,加之他着实渴得厉害,也就乖乖喝了。 “臣怎么能让陛下照顾……” 他俯眼不看她,她却像没听到般,一手搭在他额头上,关切道:“还烧着呢,朕让人炖了补药,现在喝吗?” 老实说,她掌心微凉,覆在他额上很舒服,可他短暂挣扎后,还是偏过头,避开了她的手。 “陛下还是早些回去吧,免得留在这里,被过了病气。”这还是第一次,他对她的语气里,有了些明显的疏离。 但他面对她时这不寻常的抗拒,并不是从今天开始的。前不久她照例初一十五来未央宫过夜时,他也时不时地走神,还隐隐约约表现出了对她的躲避。 故意瞒下病情,恐怕也是刻意想躲着她。 她不清楚缘由,却清楚自己不喜欢这种感觉。 萧怀瑾盯着他因高烧而泛红的耳廓和后颈,故意激他:“夏荣方才说,你是因为太过思念朕才病倒了?” 那漂亮耳朵和脖颈上的颜色刹那又深了几分。 莫璟之莫名其妙就被想替自己“争宠”的下人,安了个相思成疾的由头,刚羞愤转过头想要反驳,撞见她的笑眼,又说不出话来了。 她斜过身子朝他稍稍倾靠过去,放软了声音劝抚说:“朕向你道歉?” 他不敢与她对视,“……是夏荣胡言乱语,陛下无需道歉。” 萧怀瑾还是笑,笑得他心里又闷又涨,似痛似痒。 她问:“药膳汤喝不喝?” 这回他没再拒绝了。 她传话下去,高渊同松琴就端着才盛出的热汤,和各色佐药的果子蜜饯进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