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用茶。”高渊端着茶走至萧怀瑾桌边,正见她津津有味地翻阅着一本名册。 萧怀瑾头也不抬地接过来抿了一口,继续专心浏览着名册上的各人信息。 高渊打眼一扫,发觉这不是宫内人的名册,亦与大臣们无关,上面的名字他竟一个也没听过。 他心中生疑,不由目光在其上多留了一会儿,待要别过眼,却倏地与萧怀瑾不知何时已飘在他身上的微凉视线撞个正着。 他忙收敛了神情,往后退了两步。 “想知道这是什么?”萧怀瑾反倒半点不遮掩,坦荡将名册的封皮露给他看,“是今年殿试考生的册子。” 高渊闻之更加怪异萧怀瑾是从何处得来的,还没等他问,她又先一步答道:“莫大人给的。” 他端着托盘的手微微一僵。 他对此事一无所知。过去莫归鸿和萧怀瑾有东西或话要递给对方,都是通过他这个渠道,可如今…… 萧怀瑾把手上册子翻了个遍,这其实是她故意让湘兰越过高渊,向莫归鸿的随从传话,叫他给她弄来的名单。 虽然她本该殿试才会接触这些考生,但那些朝臣只要有心,会试入围者的家世生平他们能查的清清楚楚,她用脚指头想也知道这批贡士已经是世家挑选过后的结果,如果他们不喜欢哪个考生,她连知道那人的机会都没有。 故而她以提前熟悉考生,为殿试做准备为由,问莫归鸿要这名册,他也没有拒绝,反正她也干涉不了。 正巧送来的时候高渊不当值,他就阴差阳错又顺理成章地被瞒了过去。 名单上记录了各考生的姓名、年龄、籍贯等简要信息,共约百余人,其中出身寒门者,不足一成。 萧怀瑾郁闷地长叹一声,靠在椅背上,端起茶盏饮了一口清苦,眼瞳微转,又盯上了高渊。 此人近来愈发不似过去沉稳,像一条咬钩的鱼,被她的鱼线牵住,察觉到了危险,有心挣扎却无力自拔。 她突然发问:“高渊,你到底在为谁卖命?” 高渊被她这毫无预兆地一问惊得呼吸一停,他没有抬头,眼睫轻轻颤动了两下,语气依旧无波:“奴不知陛下何有此问。” “如果朕没有猜错,”萧怀瑾一只手肘撑在扶手上,支起手闲闲点着额角,“莫家?” 高渊虽与三家都有来往,但互相行个方便和确定主从关系是两码事。 江赵莫互相不对付,所以他必不可能是三姓奴,而江赵二人大概率不会找他。 因为他是前朝旧奴,而江焘与赵长文是曾与先帝一同出生入死的人。先帝过去身边的很多人可能就是他们在战时举荐的,甚至至今依旧在宫中身居要职。 他们若想要安插人,根本不需要找一个承了先帝恩德才有命留下来的前朝太监。 莫归鸿作为后来者则不同,他想要把手伸到宫中则更困难,此外,莫家数百年,与前朝当然也些有瓜葛。 萧怀瑾不需要深思,就能确定目标。 望着高渊那张下定决心闭紧了嘴,沉默不言的脸,萧怀瑾翘起唇角,不怀好意地笑了。 “你这就傻了呀。选谁不好,偏偏选了最不该选的。” 高渊吐出一口气,他知道萧怀瑾有意刺激他,许是单纯嘲讽,许是刻意挑拨,无论哪种,他都不打算上当。 “陛下不必如此激奴,奴自知身份低微,亦无甚奢求,哪里有资格谈什么选不选的,也不敢劳陛下替奴忧心。” “无甚奢求?” 萧怀瑾才不吃他这一套太极拳,问:“命也不想求?你不会以为助莫归鸿达成所愿,他就会厚待你吧?鸟尽弓藏的故事高公公难道不知?” 高渊只用余光就能瞧见萧怀瑾因笑容而弯起的尖尖嘴角与眼角,像一把把匕首刺过来,每一把都准准扎穿他心口。 她近来常常笑,但每每挖苦嘲讽起人来,虚假的端方温善就会变成真正的尖锐恶劣,看得他觉得过分刺眼。 他讨厌她现在的模样,他突然很想反驳她,很想让她这张脸像过去一样,只有阴沉、愤恨与绝望。而他也确实这么做了。 “陛下所言极是。若他日莫家当真达成目的,独揽大政,莫大人自然是想踢了奴便踢了奴。” “但其欲永固大权,就需继续监视新帝,那还有比奴更合适的人选吗?奴所求不多,不过只想护自己性命,保住御前大总管的位子也足够了。” 高渊自己都没注意到,他的语气里带着些许压抑的愠怒。 “永固大权?”萧怀瑾像是听了什么笑话,拍着手掌嗤笑连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