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更早的中华土地上的人类的生息繁衍,就被这一层层土不断覆盖、掩埋,也最终留下其存在过的痕迹,这,便是中华文明的厚度。 如今,展示的土层里,秦汉的土层,早已被唐宋,被明清,被现代耕土层一层层积压在下。 嬴政所有熟悉的人及事物,无论是他最喜爱的,最厌恶的,最渴求的,还是弃之如敝履的,都停留在那一层。 而他自己,也将停留在那一层。 但秦留下了中国历史上第一个多民族国家,留下了中央集权制和郡县制,留下了三公九卿官员任免制,留下了万里官道和邮驿。 “秦终传万世,只惜非我赢氏而已。”嬴政最终这样对姜漫漫说。 祖龙虽故,秦制不朽。 - 为了抚慰嬴政再次承受冲击的坚强大心脏,晚上,姜漫漫带他去吃了秦菜。 “现在你们那地方叫陕西。咸阳,在周时叫丰镐对不对?后来叫长安,现在叫西安了,十三朝的古都,你排第二。” 人不多的陕西菜馆,极靠边偏僻的小桌子上,姜漫漫说着话,豪气地开了一瓶西凤酒。 上辈子她去西安旅游,偶然听旁边带团的导游激情四射地介绍,说秦始皇征战六国有三宝:锅盔、秦腔、秦酒。锅盔当军粮,耐储存又饱肚,秦腔响亮,能在军队里快速传令,秦酒醇厚,可壮军士胆气。这秦酒就是西凤酒,陕西本地人饭桌上都喝这个。 但经过这几天有意无意的学习,以及和嬴政的交流,她差不多知道,这和乾隆下江南迷了路,将所有街边小吃霍霍了一遍差不多,都是借名。 比如锅盔,是小麦粉做的,秦时虽已种植小麦,但关中地区仍以种粟也就是小米为主,当时出产的小麦,主要是蒸麦饭直接吃,因带麦壳,口感十分粗糙。 究其原因,是因为石磨在其时刚被发明没多久,远未普及,也就无法大规模制成面粉,这种情况要到汉代中期后才改变。 所以秦军的军粮,也还是用粟煮小米糊糊为主,干粮多是粟豆等粮食炒熟的糗糒,而非锅盔。 至于以酒飨军士的做法,在先秦相当普遍。越王勾践反击吴国时,曾将酒倒入河流,与众将士迎流同饮,全军振奋,终破吴国,这是“箪醪劳师”典故的由来。 秦军也不例外,但当时的酒是“醪”,即带酒糟的米酒,不可能是现在西凤酒的模样。 虽则如此,姜漫漫今天也想让嬴政尝一尝西凤酒。 和想亲眼看到乾隆在全国各地迷路,吃过路人家的鱼头豆腐文思豆腐西施豆腐锅盖面车轮饼肠粉瓦罐汤小笼包蟹粉包一样,有种历史走进现实的奇妙感觉。 却只见嬴政浅酌一口,眯眼赞一声“好酒”,接着便饶有兴致地拿起酒杯,仔细嗅闻并观察酒液,问她: “这便是可用于消毒杀菌的蒸馏酒?几度的,有50%吗?” 姜漫漫歪头,有些反应不及:“诶?” 这历史,是不是有点过于走进现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