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云华微顿须臾,双手合一,掌心朝内,深深揖一礼,敬称:“少师。” 温璧臣如是还礼,二人直起身后,他道:“明若,方才我的问话你如何作答?” 洛其攸见谢云华不答忙催两声,谢云华方才开了口:“我不知道。” 漫是迷茫无措,像走失的孩童,忘了归家的路。 “你想做什么?” 想做什么?想报偿养育恩,为贺御史正一正名。想见冤者登堂鸣冤权者因权跌重,想听四海颂声东风入律。想去看大川银河,看长街短桥,看白烟青旗。想……在放晴的日子里晒一晒太阳。 贪婪之人必遭天谴,得到什么样的东西就要做好付出高于十倍代价的准备。 她如今有的东西实在不多,所以想要得到这件事就变成了一种奢求。 谢云华说:“我什么也不想做。” “你说你不甘心。” “我确有不甘,那不过是——”无能的不忿。 “最近在读什么书?” 谢云华的话没说完就被温璧臣打断,她听话题没来由地转变,心中疑惑却也恭敬回答:“《望川群侠传》。” 温璧臣笑了笑,一副师长的慈爱模样。 “你看你还在读书,并不是真的死了心。明若,你今日说的话我一个字都不信。” 温璧臣将一张纸递过去,谢云华双手接过,那是她十岁时入太学写下的第一幅字。 上书:太平有象。 笔触稚嫩,倒也见写下它的人是用了心的。 “再长的冬也无法抗拒春的到来,可春也有春寒料峭乍暖还寒,冬春往复本是自然,是人力无法左右的。”温璧臣看着谢云华云淡风轻地道:“人存于世皆有其法,不必妄自菲薄。世事并非天意难违,难违的都是可为却不为的。” 谢云华抬眸,瞧温璧臣的身影些微模糊,“这算是先生为我上的最后一课吗?” “难道你以后不要认我做‘先生’了吗?” “学生怕辱没了先生。” 温璧臣轻轻笑着,抬袖做了辞别礼,“可我要认你这个学生。久别重逢,不想竟是在这样的地方相见,来得匆忙未带好礼,不过此次回京从家乡带了些果食,我等着二位去取,告辞。” 此时已至午时,洛其攸将雪山梅递给谢云华,嘱咐道:“我知你心性坚韧,还是要唠叨一句,万望顾惜自身,莫要强撑。” 谢云华点头,二人走到铺子,正有侍从匆匆来寻,那是之前没了踪影的王府下人。 “月姑娘,快同我回,王爷正找呢。” 怀王府正厅,霍延章冷面端坐,贞宜公主站在下首十指拧在一起,可见心思有多不安。 贞宜悄悄抬起下颚斜斜探去一眼,却被那眼神冰得瞬时收回,一改早上跋扈之态,声如蚊蝇畏怯:“皇叔,母妃该寻我吃午膳了,贞宜先告退了。” 霍延章瞧着贞宜,有一下没一下地叩着桌面,皮笑肉不笑道:“你去。” 贞宜咽了咽口水却挪不动步子。 他们这些做侄儿侄女的没有一个不怕九皇叔,面上越是不动声色,回头吃得苦就越多。 比如刚进学时她日日想着法逃,课业也是不堪入眼,若想敷衍便拉着世家子帮忙应付,若不想敷衍就由着先生们去说教。 贞宜公主的母妃出自江南俞氏,育有贞宜和三殿下,性情和婉,极宠贞宜。先生告状告到俞妃那儿,俞妃只道贞宜年幼不必苛责。先生无法,只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光圣帝寿诞,霍延章回京贺寿,听太学先生提起各家学生,说贺家的那位进益甚快,又谦和得很,最近得了鸿儒邓公的青睐,去同邓公习字了。 然后又说起皇子中的几位,太子中正,三殿下聪慧却有些浮躁,四殿下倒是个能沉得住气的,本次评考中就数他答得最好。 另一位接过话,评起了公主小姐世家子,一会儿点头微笑,一会儿抚掌叹息,提起贞宜的时候都不说话了。 寿诞后霍延章本该回他的封地继续养着眼睛,可皇帝突然留他过年,他索性跟着去太学坐一坐。 那时的贞宜并不知道他这位皇叔的手段,仍是有一日每一日地打发着,直到那日她堵了贺家的大小姐,抢了她的答卷被皇叔瞧见了。 本该藏一藏,忽然又想到她这个皇叔是个瞎了眼的,于是又心安理得地用着贺月灵写好的答卷交给先生。 年节前最后一日,太学学生统考,贞宜写了文不对题的答案交上去。 第二日,满京城人手一份她写的那篇狗屁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