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完成太后交代的差事,我可真不容易啊。” 彼时已是十日之后。刚刚经历了最后一次洗肺,林容瘫软在贵妃榻上,气喘吁吁。许大人正坐在一旁细心查看洗出来的水,点头道:“娘娘的身子骨硬朗,倒是能洗干净的,不会像小皇子那样麻烦。” 栾姑姑亲手捧了漱口的茶过来,一边服侍一边笑道:“娘娘的确不容易,可您这哪儿是给太后办差啊!有娘娘这样为太后‘尽心’,也算她倒霉了。小皇子一事毁了太后的计划,连消带打牵连了皇后,偏偏她们俩还拿娘娘没办法!这些事儿一想,奴婢都要忍不住为这两人委屈了!” 说着嬉笑不止。 栾姑姑少有这样玩笑的时候,这一回是看戏看得太精彩了,对自家主子充满了崇拜所致。 为人奴婢,她没有办法改变主子的决定,但当她知道主子要辅佐皇帝对付世家时还是吓了一跳。那个时候主子对她说,自己终将拥有的是整个天下,她非但不信,只觉得惊恐。可现在许多事儿经历下来,她是明白了。 自家这个主子和旁人不一样。 旁人觉得骇人听闻的事儿,她或许真做得到。 “现在说这些为时尚早。”林容谈不上多么高兴。这一局看似是帝党赢了,但可惜的是,小皇子可是落了病根的。且不说将来能否担当储君大任,眼前想要瞒过天下臣民就是一件难事。身为万众瞩目的皇子总要在人前露脸,若不幸被人发觉皇上唯一的儿子是个不健康的孩子,怕是比生不出儿子更麻烦呢。 除非在这之前后宫里能养出第二位皇子……而陈氏的肚子早已被太后盯上…… 林容一想起这些就头痛。一时的短暂胜利远远达不到放松心情的时候,遍布荆棘的前路倒是越发凶险。 “你那边,可有得到太后回程的消息?”她看一眼栾姑姑。 “虽然还没有,但这事儿娘娘不必过于操心。闽南的事儿再焦头烂额,她身为太后统管朝政本就不妥,更不能太过分了。中秋节就快到了,她难道要在宫外过节?这可不合规矩。” 栾姑姑轻笑,又浮现出几分欢喜神色:“等中秋时太后回宫,少不得要多多褒奖您的。太后不知道您的谋划,只以为您是一心忠于她,眼见事态败露便陷害了皇后来替罪。您算是给她立了大功。” 林容浅浅一笑,不再接话。 她看了一眼正诊脉的许御医:“许大人不单医术出众,演技也十分不俗,这次真是多亏了你呀!” 演技?那是什么? 但许御医不论如何都不敢接她的夸奖,连忙跪下道:“都是小主和皇上算无遗策,微臣不过听从吩咐办事罢了。且微臣才疏学浅,根本看不出来小皇子的病因,是娘娘查出后将这个功劳直接送给了微臣,娘娘大恩微臣感激涕零啊!” 这个年代的下属们动不动就要磕头谢恩,林容很不习惯。在她看来,为她效力的人才就是她看重的朋友,就连那个芳桃也是一样。她抬手道:“您是我的长辈,快起来吧。等中秋过后照例是吏部考核擢拔官员的日子,那个时候章御医告老还乡,你就是新的院判大人了。” 许御医白捡个大便宜,心里虽然明白这是李弘为了让他这个心腹掌控内医院,但说到底不是自己凭本事得来。他脸色讪讪,连声道:“微臣不才,全凭皇上、娘娘看重才有今日……” “不过你洗肺的技艺可是稀罕的。”林容笑道。为了设计这一遭她可吃了不少苦,但好在许御医有真本事,洗的时候没折腾地太狠,洗完了那些异物就真出来了。自然,她也不会太实诚了,在皇后面前咳出来的血,和之后医女捧出来的盆子,都是另外做给人看的,她真正吸进去的绒毛不多。 “娘娘,到时候了,微臣该去给皇后娘娘问脉了。”许御医提醒她道。 林容一挑眉。 “她身子可好?” “日夜忧思,心浮气躁,肝火上涌,自是好不了的。”许御医起身拱手:“皇上特意安排微臣日日为皇后请脉,微臣不敢耽搁,这就过去了。” 林容披着衣裳坐起来。 “正好我有兴致,便同去吧。”皇后被关在毓秀宫的后殿,林容还从未去看过——这一回并不能彻底击垮对方,日后还要见面过招,她自然要小心不能露了破绽。她前头病成那样,连续多日卧床休养才是正理,到处蹦跶难免惹人怀疑。今日养的差不多了出来走走,也算合理。 便和许御医一同去了后殿。 后殿里有重兵把守,再进去里屋,只见四处被厚重的帐子裹得不见天日,王皇后年轻的身影在晦暗中若隐若现。她端坐着,即便被囚禁也不失威仪,听见身后响动头也不回地道:“丽贵嫔终于过来探望本宫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