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雯气结,从小儿只有夸她长得好的,还从没有人说她又老又丑像夜叉的!她毕竟年轻,对自己的容貌还是有几分在意的,哪里受得了这施成这般诋毁? 于是晴雯双手叉腰,瞪着那施成便要骂娘。旁边的小莲花见势不对,忙欲上来劝解,可又哪里劝得住。 这时,司棋在屋里头听见动静走出来,见这外头剑拔弩张的,便忙先劝晴雯:“我的姑奶奶,什么大不了的事啊,就气得这样?姑娘还在里头呢,你就这样蹡蹡起来,如何像话?” 晴雯那性子就是块爆碳,如今虽好些了,但还是厉害得很。 若说这话的是宝玉房里的袭人,她倒有百句十句戳肺管子的话回敬回去的。可如今说话的是司棋。司棋于她有恩,故晴雯倒从不驳她的。 但她心里到底还带着气,便冲那施成冷笑一声,一扭身,摔了帘子进屋去了。 这边司棋又忙给施成陪不是,又教小莲花好生送他出去不提。 又一日,晴雯将新做的一批发绳、发带送去悦己斋那边。刚回来,正欲去迎春处知会一句,谁料走得急,差点同一蹦一跳从上房那边过来的小莲花撞了个满怀。 “小蹄子,谁备下了席面请你不成,这般慌脚鸡似的!”晴雯笑骂一句。 小莲花吐了吐舌头,朝晴雯做鬼脸。 晴雯因见那小莲花怀里抱着个小酒坛子,便道:“拿着这易碎的东西还敢这般跳着走,仔细跌破了,到时从你月钱里扣出来赔!”又问,“这会子你拿酒坛子作什么?” 小莲花因道:“这是奶奶教我给那施大爷送去的。今儿那宫里的安乐王送了许多西洋的新奇物件出来给奶奶,其中就有几瓶子西洋酒,奶奶说那酒叫,叫什么白兰地。” “这酒还罢了,就是那装酒的巴掌大小的珐琅银锡方酒瓶做得十分精巧有趣。奶奶一见便喜欢上了,便教倒干净了壶里的酒,单将那方酒瓶洗干净了摆出来。那酒奶奶也不喝,真倒了又可惜,便教给施大爷送去。” 晴雯听了,又想起前些时日同那施成的龃龉,不由在心里啐了一口,呸,那下流坯子也配喝这样的好东西。 她想了想,便对那小莲花笑道:“那西洋酒咱们也见了不少了,只是没听说过这个什么‘白兰地’的。也不知是个什么样儿,难道也跟那鄂罗斯的什么葡萄酒似的,血红血红的?” 小莲花笑嘻嘻地道:“倒不是红的,方才她们倒酒的时候我也瞧见了,是金灿灿的,跟那琥珀似的。” 晴雯奇道:“这倒稀罕,拿来我瞧瞧。” 小莲花不疑有他,闻言便将怀里的酒坛子递过去。晴雯装着双手来接,却故意一失手将整个酒坛子都摔在了地上。 那酒坛子顿时应声而碎,琥珀色的酒液流溅得处都是。 小莲花惊呼一声:“要死了,要死了!这下真跌碎了。姐姐怎的这般不小心!这酒可是就得了那三小瓶的,全倒在这酒坛子里了,再没有了。这下要怎么同奶奶说去?” 晴雯冷笑道:“怕什么,酒坛子是我摔的自不会赖你,我自己同奶奶说去。我就不信奶奶会因着这点子酒就恼了我。” 果然,迎春听说那酒坛子跌了,倒并没说什么,只问人有没有被那酒坛碎片子伤着。知道都无碍,便也就罢了。至于施成那边,则又从家中库房里搬了些好酒送他。 迎春拿来送人的酒自是好的,可施成原听说是要送那稀罕的西洋进贡的酒给他的,早就在作坊里等得望眼欲穿,脖子都抻细了。 谁知送来一瞧,却只是寻常的女儿红,少不得便问那送酒过来的小莲花是怎么一回事。 小莲花只得将晴雯失手打翻酒坛的那一节同他说了。 “岂有此理!”那施成顿时又生气又肉痛,一掌拍在桌案上,“我找她去!” 说着挽起衣袖便欲出门找那晴雯算账。小莲花见他这架势,像是要去将晴雯打一顿似的,便忙上来将他死死拉住:“施大爷别去!晴雯姐姐也不是有意的。且你这一去她不是就知道是我同你说的了,以后要恨死我的!” 施成哪里听她的,一意要去寻那晴雯。 原本上次同她口角后,施成冷静下来还后悔,觉得自己毕竟男子汉大丈夫,倒不该同个弱女子一般见识。且他气急下说的那些话也忒不像样了,本还想寻个机会给那晴雯赔个礼。 谁知这娘们儿做事这般绝,竟就将他的西洋酒打翻了,他才不信她不是故意的! 施成嗜酒如命,一想起来便觉心里一抽一抽地疼,不由更恨那晴雯了。 “施大爷不看在别人的份儿上,也看在我们奶奶的份儿上。”小莲花见拉扯不住,便忙搬出迎春来:“我们奶奶好心给大爷送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