漪兰阁灯火通明折腾了半宿,染血的盆子换了一个又一个,直到天微亮。 沈正卿推开门走出来,心绪不佳,回头望了眼玲珑有致的匾额。 屋内,青殷遣散了余人,坐在紫檀案几前,修剪了一只红梅插进白玉暖瓶里,桌上摆放了几卷经书,她拿起一看竟是些兵书史策,书卷褶皱泛黄,想来是翻开久了。 “善战者,致人而不致于人。”她翻动着书卷,玉指夹着书页:“你兵书很通。” 帷帐内趴在玉枕上的少年侧脸,眸珠流盼,徐徐落在青殷身上。 “这次是本宫理亏,过段时日等你好些了,有什么要求你都可以提。” 李明舒注视着她,乌黑光泽的长发缠着流苏珠翠,腰肢挺拔纤细,从他的角度,能端睨到她的尖下巴上一点淡粉的嘴唇。 他盯着没说话。 青殷翻书的手腕微顿,听不到回应,转过身,恰好与他直白的对峙撞上,愣了一下,随后抹开了笑容。 少女嘴角微扬,如江南缠绵的细雨,韵致尤浓,泛至眉目上。 屋外寒风刺骨,这一笑像暖意冲刷了隆冬的白雪,有了融化的迹象。 李明舒想起儿时,那垂髫女娃抱着书简瞧着趣本,嘴角也带着笑。 过往已久,许些模糊。 他心下难辨,一霎那间,有些分不清眼前的女子是何秉性。 是战功赫赫、心性狠利的女将军,还是姿态百转的昱王之女。 青殷站起身,走到他床边,略带了歉意:“白日冤了你,你不理本宫也是应当。” 她高声往门外叫了声,玄乙推门而入。 “你叫什么名字?”青殷问他。 玄乙一拜:“玄乙。” 青殷点点头:“照顾好公子,有什么需要尽管找府里管家拿。” 说罢,青殷离开。 玄乙缓缓站起来,望着青殷离开的方向,他走到李明舒榻边,关切地问: “门主有无大碍?” 暮色帷帐下的少年伸出骨节分明的手挑开帘布,立体隽美的脸虽苍白却不见痛色。 他赤膊着上半身,已安然从床上坐立,少年肌肉线条玲珑蜿蜒,流畅美感,单薄却不失力量,背上斑驳,面上冷淡: “沈良朋卑陋奸猾,儿子倒像个君子。” 玄乙撇撇嘴,眉峰拢高:“门主,有句话不知当说不当说。” 李明舒薄薄地望着他。 “以咱们砚临遍布四方的实力,您若想从公主那拿到典籍,何必如此周折?”玄乙说。 “就算她是昱朝的武将,也无需忌惮,这些日子我们巡遍府邸都未有蛛丝马迹,不如绑了她,让她自己拿出来。”他颇有自信,觉得自己言之有理。 李明舒咳嗽了一声,他抬眼瞥向玄乙:“绑她?” 玄乙点点头。 他凉凉得看着他,摊开掌心:“我都不一定能打的过她。” 玄乙吃惊地睁大瞳孔,压低声音:“怎么可能?.....” 这世上能打赢凤门主的就寥寥无几,更别说把人家头锤爆的小师弟… 若连小师弟都打不过,那岂不是盖世神功? “她与我所习相同。”李明舒压下眼皮:“绑了她?有几人能做到?” 玄乙眉头未松,才恍然大悟般: “所以门主只能以色侍人,演苦肉计博她同情?门主是勾引公主,好近身窃取?” “……”李明舒不愿再与他交谈。 他下了床,走到青殷修剪的红梅桌上,拿起兵书。 少年漫不经心又勾人的桃花眼轻轻上挑,眼尾微红,弧线优美,轮廓长而深邃,让人沉沦屏气。 玄乙的心跳忽而猛弹了一下。 想起了适才公主倏然凑上喂药的前景,无端耳后一红。 他至今难忘小师弟混染着血肉,威震四座,嗜血骇人的模样。 但小师弟的容貌上等,唬人的皮囊掩盖了他的手段,让他恍惚间总不记得眼前的少年并不是善茬。 窗外一阵微动,两人抬头。 般般从天而降,面色有些异样。 “门主,在凤座暗室找到了凤自鸣和人来往的密件…” 她说罢,从怀里掏出一小盒。 李明舒接过,打开。 里头密密麻麻皆是些泛黄陈旧的书件,并不是近期所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