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殷外出的日子里,新来的公子不得欢心,半夜被撵扫出门的消息,如同炮制,逐渐喧嚷于整个公主府。 幸灾乐祸、鄙夷唾弃冲刺在府邸窃窃私语中。 顷刻间,那个被侍女取乐为‘郎艳独绝 恂恂公子’的少年沦为了‘谄媚邀宠心比天高’的弃宠。 “又是个来府里吃白饭的......” “每个月府里开销那么多,也不见得为公主分忧…” “公主这次离府,也不知何日归来,眼下在打仗,宫外流民积多,霍乱不断,一点也不安全。” “还以为陆公子要失宠了…想来还是有火候…” 李明舒他面无表情地横穿过零散的人堆,一身素净的直裰,挺直着腰板,从西厢房庭院的井口撸着袖子打了一桶水。 攫着木桶拎到自己的小破屋子前,视线跃过台阶,却是几双什锦高靴层层叠叠立在石面砖瓦上,堵住了他回房的路。 他缓缓抬眼,便见为首的男子头戴玉冠,面皮白净阴柔,仰着下巴,盛气凌人地横在面前。 他身后站着五六个衣着讲究的白面巧生,各个颇为姿色,手里抱着一筐衣篓,眉目灼热地瞧着他。 哐当——哐当— 李明舒盯着脚下,几个衣篓竹简滚轮到面前,各式各样的衣物散落一地,他困惑地蹙眉,抬眸。 “今天午饭前洗了,不然你今个可就别想吃饭了。”陆衍背后,肖钰持着把竹叶折扇,对他命令道。 李明舒:“我为何要洗?” 这下,几个容貌姣好的男子啼笑皆非,不怀好意地互相对视,陆衍踩着绣云镶玉的白靴踱步下台,逼近他,鼻尖相对。 “小子,别以为有驸马做靠山就想飞上枝头,公主看不上他,他便费尽心机寻人博她欢心,你不得公主青睐,不干活,留在府里吃白饭?” 李明舒疑虑地抬眸,就李茂给他这待遇,竟有人觉得自己跟他是一伙的… 要说他受公主冷待谁最高兴,自然是陆衍。 他一推李明舒的右肩,步步紧逼,压他至墙角,羞辱般拍了拍他的脸: “我就是现在把你丢湖里让你喝上几条鱼,你也只能可怜巴巴地回你这狗都不住的破地闻着鱼腥味。” 李明舒拧眉侧过身,要一声不吭地躲过人群,绕到自己屋内。 “嘿我的暴脾气!”肖钰跨步上前,一把扯住李明舒的头发,将他拖拽过来:“我们让你走了吗?不洗?” 李明舒护住头皮,咬牙抬手挡住他们的拳脚相向,晦暗深藏眸底。 十分钟后。 浣衣院庭前坐落一白衣消瘦少年举着木制圆形的棒槌一骨碌砸在浸湿的衣裳上,眼角带青红,一点液体粘在睫毛上,破了相。 “哎呦,还是个哭唧唧的怂货…哈哈哈…”肖钰丢过最后一箩筐脏衣服,唾弃地拍拍手,转身离开。 洗衣而已。 李明舒面无表情地翻过水洗布衣,啪唧一下,又是一棒槌。 闻名起骇的砚临主座坐在浣衣盆旁边,一棒槌竭力砸在水中,溅起水花。 一连多日,李明舒都被当作奴仆使唤,天未亮而起挑水,深夜还在马厩刷马。 府邸的主人迟迟未归。 * 边境绥宁关外。 落日余晖,军账冉冉升起青烟几缕。 群马长长的鬃毛披散着,万蹄齐发狼烟流滚滚,毛发耸立,士兵们骑在马上,操练着,“昱”字的旗帜飘扬。 昱朝的大将军明渊立在虎帐前,背负着手,脸上覆着金属面具,静静地看着。 司渊玄甲军,从前国舅爷手底下的奇兵。 如今,这支远近闻名、让倭寇闻风丧胆的戎轩,从其名,立其志,敬此人为首。 远远溜马牵着驹绳回来的军步兵教头楚辞愁容满面,望着明渊: “此次讨伐恙寇,将军可要千万小心,这次圣上派的右将竟是世子,朝中夺储位纷争不断,拿战场当筹码,指不定如何算计。” “宗政良哲是陛下兄长的嫡子,荣亲王过世的早,他在陛下身侧长大,此次也不过是他表露孝义的过场,干不成什么,你不必忧心。” “此次战役事关重大,相国和世子敌对,相国上奏削减支援,陛下听信谗言,轻视恙族,指派给咱们的兵马粮草少得可怜,我是担心......” 明渊笑了笑,藏在面具后的眉眼平静如水,安抚般拍了拍少年的肩膀:“你小子就别瞎操心了,咱们齐心协力,自能战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