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昭还没有来得及斥责励王对自己的这种称呼不合适,就听见温泉中扑通一声,仿佛是什么重物摔倒的声音。
她猛然立起:“励王殿下?王爷?”
风继续吹,蝉仍旧鸣,温泉中却无人应声。
顾昭心中一紧,厉声叫道:“来人!快来人!”
周围一片寂静,完全没有一丝回应。
顾昭整个人都紧张起来,手指悄悄按在了腿侧的峨眉刺上:“励王殿下?你还在吗?”
偌大的庄园竟然仿佛没有一个人似的,这显然不正常。
别人不说,齐泗和小鹤们肯定是要在附近守着的,不可能顾昭都扬声叫人了,他们却不出现。
难道是秦佑臻安插在太医中的人手动了手?还是东昊奸细已经潜入别院中?求死军都在外面守着,如果真的有什么事情,一定是别院中有内奸!
顾昭不敢再迟疑,万一要是因为她耽误时机而让重伤的励王被害,整个局面就要向着最坏的方向演变了。
她一手握着峨眉刺,放轻脚步,绕过白纱帘帷,向着温泉方向小步疾行。
顾昭一眼就看见了倒在温泉池边山石上的男人。
他背对着顾昭,身形修长,肌肉流畅,上半身露出水面,靠在山石上一动不动。
这
应该就是刚才还在跟她说话的励王了。
顾昭眼睛眯了眯,莫名地觉得这个背影有些眼熟。
伏在山石后,顾昭竖起耳朵听着周围的动静,以防有人埋伏在暗处偷袭自己。
等了一炷香的时间,完全没有发现任何异样,而倒在山石上的男人却一直没有动过。
顾昭小心翼翼地绕过山石,试图从另一个角度观察周围。
刚走到山石的阴影中,就听见了轻轻的脚步声。
有人正在靠近!
顾昭缩下身子,让山石完全遮住自己。
听着来人的脚步声音和节奏,顾昭已经能够在脑海中想象出一个小心翼翼接近的身影。
“王爷,您的银针该取了。”一个男人的声音响起,听起来应该是某个太医。
顾昭心中有所明悟,这肯定是秦佑臻的人,收到了秦佑臻的密令,要在这里暗害励王。
她来之前,秦佑臻就说了,不能让励王死,哪怕是让励王变成废人,也不能让他死。
由此反推,秦佑臻当初给出的密令应该就是让励王或死或废,总之不能再对皇帝造成威胁。
来人的脚步越来越近,很快掀开纱帘,走到了温泉边上。
他似乎有些震惊:“王爷,您,您怎么回事?这些银针怎么都
出来了……王爷,您醒醒啊!”
水声响起,顾昭从山石后露出两只眼睛,看见一个穿着太医官服的男人正跳下水中,向着昏迷的励王接近。
而在他手中,一根长长的银针已经高高举起,正向着励王的头顶缓缓落下。
银针一点点接近了励王的头顶,男人脸上露出几分得意。
顾昭双脚用力,全身弹起,如同一只矫捷的猎豹,从山石后一跃而出,扑向了男人的后背。
峨眉刺刺入男人肩胛,直接洞穿!
男人一声哀嚎,手臂顿时无力坠落,银针也从手中滑下。
顾昭左手手臂勒住他的脖子,右手将峨眉刺向前推动,男人痛得完全无力反抗,被牢牢按在了水中。
直到男人彻底昏迷,顾昭才揪着他的头发,把他丢在了一旁岸上。
哪怕身边发生这么剧烈的打斗,倒在山石上的励王都没有醒来。
顾昭心中忧虑,也顾不得水温炽热,只是随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水珠,就从水中向着励王走了过去。
哗啦啦,哗啦啦,顾昭每一步都能感受到流动的池水带来的阻力。
池水荡漾,水波起伏间,励王后腰的一点红色映入了顾昭的眼帘。
顾昭脚步一顿,盯着那个红色的图案,站在了
原地。
被浸泡得发红的肌肤上,丹顶鹤图案红艳如初。
顾昭感觉自己好像被分割成了两个人。
一个顾昭冷冷地看着眼前的一切,似乎早已有所预料。不过是被男人欺骗,又不是第一次,天不会塌,生活也还要继续,有什么了不起?
不是早就想好不成亲吗,又何必有什么多余的期待呢?这样正好,离开的时候,就没有任何愧疚。
另一个顾昭却呆呆地站在原地,仿佛被雷劈过的鸭子一样,尴尬而难堪。
那些曾经被她刻意忽视的细节,争先恐后地从记忆中冒出来,嘲笑她为什么一直假装没发现不对,是不是以为只要不去触碰,就可以一直拥有那份虚假的温暖。
已经很久没有这种感觉了,自从回到礼国公府第一天,被张氏和林雪容扮演母女情深恶心过之后。
没想到今天又再次经历。
顾昭再次伸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水珠,嘴角扯了扯,再次抬起了脚步,一点点绕过去,走到了励王的正面。
她以为看见那张熟悉的脸时,她会愤怒,会痛苦,但是事实是,顾昭心中钝钝的,似乎和整个世界都隔了一层厚厚的墙,完全没有任何感受。
顾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