卞斯听到这儿心里咯噔一下,完了,这哪是有旧啊?分明是有仇啊! 他一颗心噗通噗通狂跳,额头冷汗直下,苍老的手捏紧了拳头,不着痕迹地往叶卿云等人处挪了几步,将将挡在了昏迷的几人身前。 叶宗主曾说过,他的体质是什么‘天命长生’,意思是除非是老天爷让他死,否则谁想杀他谁倒霉。卞斯咽了咽口水,紧张地后背发凉,他想,希望叶宗主说的是真的,这样那僧人若是想要伤他们,定要先杀了自己。 无论如何,自己这条老命也不值几个钱,能为叶宗主和孙大人阻拦这怪人片刻也算够本了! 这厢卞斯心一横,准备慷慨就义。那边百禁毫无所觉,甚至还又抬手自莲池里召出了一个气泡。 气泡晃悠悠地飞到了卞斯面前,卞斯定睛一看,里面倒映的画面还是那个俊俏少年背着叶卿云深一脚浅一脚地在山林里走着。 百禁的声音在这时继续响起,“这个背着叶宗主的少年就是贫僧的师父,天衍归心门的少门主,雍熙。” “也是叶宗主自小一起长大的亲密挚友。” 百禁神情飘远,似乎陷入了某种回忆之中,他也没注意卞斯复杂的眼神,自顾自地讲述道:“吾师雍熙天纵奇才,于阵法一道上已臻化境,贫僧不如他远矣。奈何师父受困于这天生纯阴的躯壳,自幼体弱,又于及冠之年被阴气侵蚀双腿,自此不良于行。” “但是吾师不曾屈从天命,以这般受制于天的体质修炼到了化神境。但是天意弄人,天衍归心门的太上长老为吾师卜算,算到他突破渡劫期后三年便会遇到修真界最为恐怖的九九天魔劫。” “九九天魔劫,是比九九天劫还要恐怖的存在。只会在那些作恶多端、杀孽缠身的魔修渡劫之际才会出现。吾师一生不曾滥杀无辜,甚至曾以阵法之术逆转景朝水患,救苍生无数,可这苍天无眼...苍天无眼啊....” 百禁说这话时情绪激动,胸膛起伏,慈悲的眉目都变得愤怒,语气完全不像一个出家的僧人。 “为了保护师父,贫僧自东海深处取了‘癸水精髓’,横渡万里协助吾师布下大阵。而天衍归心门也倾一宗之力,请来了太乙剑宗寂无真人,青云造化太上长老申侯甫前辈,鹤龄书院的文圣庄夫子来为吾师布下的‘衍天大阵’充当阵眼,以求瞒过天机。” “而在这助阵之人之中,有一人极为紧要,便是天生纯阳之体的叶宗主。此阵须由她亲自控阵,为吾师护法。” 卞斯的冷汗顺着脸上的褶皱淌了下来,他越听越觉得百禁一定很恨叶卿云。 “吾师刚刚突破渡劫期后不久,叶宗主也紧随其后突破了化神境,她一人一剑打上了太乙剑宗,却被霁月神君以三斩化仙剑法重伤,昏迷不醒。本来也无甚大碍,再重的伤以青云造化宗和吾师的实力,三年之内也能好的差不多。” “然而吾师与叶宗主感情甚笃,见霁月神君对其多有辜负,怒上心头去了太乙剑宗,想要找霁月神君问个清楚。可他却一去不归,足足消失了三月有余。而等他再度出现,那本来应该在三年后才降下的九九天魔劫竟然提前了!” 百禁话音至此,语气重得仿佛要自牙缝里咬出血来,他额头青筋暴起,慈目圆睁,显然是恨到了极点。卞斯的心也随着他的话语起伏,他敏锐地察觉到百禁这股子恨意似乎并不是针对叶卿云,反而更像是在怨.....天。 “这劫雷骤然提前,打了我们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衍天大阵未成,控阵之人重伤,最后吾师只能以一己之力硬抗天劫,结果.....” 结果?卞斯沉默了。 结果他已经知道了,雍熙身死道消,神魂俱灭。 百禁带着沉重的语气讲完了过去,才发现卞斯神情忐忑,他顿时恍然大悟,明白自己方才说的话怕是让卞斯误会了什么,于是百禁微微一笑道:“施主听了这个故事,可是以为贫僧会憎恨叶宗主?” 卞斯瞄了他一眼,没有回答。 百禁心下了然,摇了摇头道:“施主误会了,贫僧并不憎恨叶宗主。当年那一切来得太过突然,莫要说叶宗主,便是一心相助师父的贫僧也未能为吾师倾尽全力。要说贫僧心中有恨,那是自然,只不过贫僧所恨的,却是这无情的天道。” “施主不是想知道叶宗主二人变化的原因么?吾师死后,叶宗主的性格就变了,她将自己封闭在了青云造化宗,自此不曾再见任何一人。” “而贫僧在师父陨落之后,心有不甘,苦研阵法多年,想要找到为师父起死回生之法,只可惜人力终难敌天命,贫僧至死也未能实现复活师父的心愿。” “至死....公子你....”卞斯捕捉到了这令人心惊的字眼,震惊无比地望向慈眉善目的百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