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永芳正指挥着李婶做鸡蛋酱,听到脚步声,赶紧交代,“多放点豆瓣酱,那个黄瓜丝多切一点,老大爱吃。”说完便匆匆出了厨房。 她看着大儿子走出来,还是那张严肃脸,让人辨不出喜怒,赶紧问:“孟远鹏真出事了?” 程景森低声说:“孟叔叔去世了。” 这个消息并不让宋永芳意外,毕竟要只是生病受伤,那这个时候应该是父子俩一块儿出来了,估摸着老头子还要招呼着赶去黄桥乡。 可现在,只有程景森一人出来,那代表老头子现在正在消化这个事实。 宋永芳叹了口气,感叹:“世事无常,你孟叔叔一辈子都苦,这去了也何尝不是解脱。”她想到了孟家那个孙女,这爹妈没了,爷爷也去世了,那么个丫头要怎么办啊? 宋永芳问出了心里的话,等知道孟书婉被亲戚逼婚失踪后,忍不住同情的摇摇头,言语中却透出了鄙夷,“这乡下人就是这样,一个个眼里只有钱连亲人都能逼,这就是吃绝户,哎,那丫头也是可怜,你好好帮着找找,怎么说也是你孟叔叔的孙女。” 这个话题没有持续很久。 毕竟在宋永芳心中,孟家再惨,也那也是孟家的事情。 大儿子好不容易休假,结果还要因为孟家的事奔波,她虽没说过什么,但心里有微词。 她赶紧让李婶把炸酱面端上来,念叨着,“你先吃,吃完好好睡一觉,看你这一路估计也没睡好。” 等到程景森开始吃面,她的话锋一转,“明天你赵阿姨来家里,她女儿也来,从法国回来的,学的油画,刚好小衡最近不是吵吵着要学画画吗,要不就让她教一教小衡?” 程景森头也没抬,只是声音冷淡道:“不用。” “……” 宋永芳还要开口,就见儿子已经放下了筷子往外走。 她连忙追上去,“你这是去哪啊?” “回部队。” “怎么这么快,不是还有两天假期吗?!”宋永芳惊愕,赶紧说:“小衡的生日你也没陪着,他都偷偷哭了好几次,你为旁人的事情忙就有时间,陪自己儿子就没时间吗?” 程景森脚步微顿,随即又加快向外走去。 宋永芳气得捂住胸口,怒骂:“天天冷着个脸,谁欠了你不成,自己儿子也不管不问,一点都不心疼,过个生日的时间都没吗?还有没有心了!” 李婶连忙跑来,转移话题:“夫人,消消气,您刚不是说要给师长炖个汤吗?那汤我也做不好,要不还是您来指导指导我?” 宋永芳气得不行,可再生气面对个跑得快的冰疙瘩也无济于事。 她沉着脸占了半分钟,才压着怒气往屋内走。 宋永芳生程景森时才二十岁,还太年轻了,仓皇嫁给一个比自己大十五岁的男人,根本没什么感情可言,更多的是对现实的屈服,所以当第二年程景森出生时,她的母爱并没有被激发多少,更多的是手足无措。后来面对丈夫高升,她又怕丈夫会变心,一心用在了讨好丈夫身上,对儿子的关心少之又少,等她跟丈夫感情浓厚,意识到要好好照顾儿子时,又怀了老二,后面再想要弥补跟老大的感情时,已经来不及了。 从少年到青年,程景森对她这个母亲都是冷冷淡淡的。 她为了缓和矛盾,让程景森娶了故交之女,可没过两年,这俩人就离婚收场,自此后,程景森对她的态度越来越冷淡。 宋永芳越想越觉得气闷,可这时候,也不能找老头子念叨,只能盼着小儿子快点回来。 这家里,也就小儿子真心疼她。 至于大儿子,想想就头疼。 … 墨绿的吉普车在狭小的胡同缓慢行驶着。 程景森揉了揉胀痛的太阳穴,拿起边上的文件,不经意瞥向车窗外。 胡同的路很窄,军用吉普体型比一般汽车要大,驶过时,行人都得贴在墙跟避让。 一道身影撞进了程景森视线,臃肿的灰色棉袄,黛青的围巾裹得严实,挡着初春的寒风,灰扑地的快要与墙皮合为一体。 他回来时,这天就开始下雪,现在雪下的更大了,那人扬脸,露出小半张脸,簌簌雪花凝在她的睫毛上,天青海碧,白如栀子,与那灰墙是霄壤之别。 程景森动作微顿,视线在她身上停留了一瞬,随即低下头,翻阅起了文件。 车子与少女擦肩而过。 庞然大物的离开,让胡同内重新恢复了平静。 孟书婉此时并不知道自己在黄桥村做的事情,已经被人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