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沸反盈天,尖叫和吵闹此起彼伏。 这一幕发生得太快,柳灵均还没反应过来,她呆愣愣抬起手,在脸颊上抹了一把。看着指尖鲜红的血液,她才明白发生了什么。 窗外的光景将青盐吓退了两步,她撞到顾怜的胳膊,才回过神来。 原是自己方才看得入迷,将半个身子都伸出窗外,顾怜怕她不慎失足从楼上跌落,始终在她身后扯着她的衣服。 看青盐回了神,顾怜缓缓放开手。 管不得道谢和感动,青盐当下只觉得心口像是压了一块大石头,说不出话。 她推开顾怜,冲出房间,向东市奔去。 青盐赶到的时候,归梁正跪在地上,失魂落魄看着柳灵均。 张福娘发了疯一样冲上台,将柳灵均护在身后。 青盐站在台下,看着柳灵均不知所措抓着被血浸湿的手帕,泪水中映出满眼的不甘。她咬着嘴唇,正用力将绝望和慌乱吞回肚子里。 一片七嘴八舌的嘈杂中,张福娘将柳灵均带下了台。 周遭的议论纷纷让柳灵均看起来矮了几分,青盐接过香尘递来的药箱,跟上了柳灵均的身影。 没过多久,台上乐声又响了起来。 柳灵均的这几道血痕,被轻易遗忘在人海茫茫中,众人心照不宣,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样,他们生怕有人提起此事,耽误了今晚难得的尽兴和欢快。 青盐跪坐在柳灵均身边,轻轻擦拭她糊了满脸的血渍,那几道琴弦抽出的伤口很深,像是魔鬼在她脸上留下的爪印。 方归梁又跳起青盐的那支舞,笑靥如花,妩媚动人。 伴着熟悉的乐声,青盐和柳灵均隐匿在旁人看不到的街角,默默擦拭伤口。青盐看到柳灵均的嘴唇颤抖起来,即便是她用牙齿咬住下唇,咬得嘴唇发白也无法克制。 青盐不知道是因为伤口太痛,还是恨意汹涌,柳灵均浑身都跟着颤栗。 而她能做的,只是放缓力道,上药的手更加轻柔些。 张福娘在一旁念叨不停,从她因为受了惊吓而语无伦次的话中,青盐听了个大概。 方归梁早就与平康坊内另一家青楼私下达成了交易,只要方归梁在今天毁了宴春楼中最有可能拔得头筹的人,她就能当即成为那家青楼的当家花旦。 若不是青盐一早就摆出彻底不打算上台的模样,今日要挨上这么一遭的,就是青盐。 就在青盐全神贯注,盯着那几道刺眼伤口的时候,她的手腕被柳灵均猛地抓住。青盐低下头去看,撞上了柳灵均泪眼婆娑的目光,那双平日里总是什么都不在意的眼睛里,此刻锐利如刀,带着刺骨寒意。 柳灵均用力咽了口唾沫,勉强压住颤抖的声线。 “你为什么不上场?” 青盐当即停了手上的动作,压了压眉头,注视着柳灵均的眼睛问:“你现在该不会是在怀疑我和方归梁合谋害你吧?” 的确,青盐今日不上场本就反常,柳灵均又遭遇了这样的事,她怀疑青盐和方归梁联手也是情理之中。 柳灵均盯着青盐看了一阵,她眼睛一眨不眨,几乎都要把泪水瞪干了。 她像是在赌气,想要将心里全部的怒火都发泄在青盐身上。可她太了解青盐了,她嫉妒了青盐这么多年,青盐是个什么样的人,她心里清清楚楚。 青盐是就算把琴弦抽在自己脸上,也不会让别人因为自己毁了容的倔驴脾气。 怎么可能是她干的。 柳灵均心思百转千回,手上力气一弱,纤纤玉指从青盐手腕滑落。她垂下眸子,豆大的泪珠瞬间像是断了线的珠子纷纷落下。 她哭得很安静,甚至没有啜泣声。 如果不是人群喧嚣声太大,青盐觉得自己甚至能听到柳灵均的泪珠砸在裙摆上发出的巨响。 青盐收了药罐子,又从房间里翻出一张面纱,笼在柳灵均脸上。可那几道血印又长又深,无论青盐如何调整,都没办法将它们完全掩盖在一张薄薄面纱之下。 柳灵均一把打掉青盐小心翼翼的手,凝视她郑重开口:“我不管你有什么计划,今天方归梁无论如何都不能成为长安城第一花魁。” 眼看着好不容易才止住了血的伤口,随着柳灵均的动作又隐隐有血珠子渗出来,她就像是感觉不到痛,只管扯着青盐。 青盐明白柳灵均的意思。 她们身为贱籍,依靠讨人欢心来赚些碎银子。 可她们是人。 或许是比旁人更嫌贫爱富了些,但宴春楼中的姑娘们都是凭着自己的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