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这个曾在危急时刻救了章怀春一命的小郎君,郑纯怀着深切的感激之情。这小郎君虽年幼,但他身上的少年意气却令郑纯歆慕不已,发自内心地想要与之结交,却又被这小郎君眼中不经意间流露出的疏冷光芒震慑得失了勇气。 在与人交往时,若非志趣相投、性情相契之人,郑纯几乎没有勇气与人主动攀谈结交;若对方是像章世子一般热情主动的人,那正是他求之不得的。 然而,方才那不经意的一瞥,他便知,明家小郎君无一丝想要与他结交的心思。 对此,他难免失落,甚而感到挫败。 许是宴席上他因心绪烦闷多饮了些酒,看章叹春在章茆、明桥的指导下习了会儿箭,他便感到头疼,却又不好一声不响地离场。 却是明桥中途下场休息时见到他脸色似不太好,随口问了一句:“郑郎君身体不适么?” 郑纯朝他感激地笑了笑,却是摇头道:“无大碍,多谢明小郎君关心。” 明桥却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看了许久,低声道:“三女公子尚在兴头上,还不知何时能结束,郑郎君不必在此煎熬着,你这时候因身子不适而离席,三女公子和世子会体谅你的。” 郑纯感念他的细心体贴,也不再苦苦撑着,欣然接受了他的提议:“那便有劳你了。” 明桥不过淡淡点首而已,却是望着他离去的身影陷入了沉思中。 他其实并不关心郑纯的身子是否无恙,只是想到这人若是生了病,那在床头诊脉看病、嘘寒问暖的定是他仰慕至今的大女公子。 私心里,他不愿他的大春姊姊对别的郎君过分关心,哪怕那郎君是她的夫婿也不行。 *** 虽是入住侯府也有将近半年了,郑纯却并不熟悉府中的布局,出了东院便迷失了方向,竟是找不到回花园的路径了。 他想寻个府中的婢女仆从问问路,然而,一路上却没见到一个人影。即便遇到了巡夜的两个护卫,那两人却并不识得他的面貌,反倒将他当成了入府偷窃的盗贼,不容他分辩解释,那两人便一左一右将他的双臂反剪于身后。 一人冷笑道:“这个小贼真是胆大包天,竟敢径直往我兄弟二人面前撞!” 郑纯既觉荒唐,又觉屈辱,想到明家小郎君能畅通无阻地出入这东院,他更觉悲哀,却仍是冷静淡定地向两人解释道:“二位真的误会了,某不是贼人,是西跨院的客人。二位若不信,不如让一人去请章世子来辨认。” 两人一听是西跨院的客人,神色不明,面面相觑了半晌,眼神交流了一番,已是达成了统一的意见,忙不迭地松了郑纯的手臂,又是赔礼又是道歉:“是我两人有眼无珠,竟不识郎君面目,得罪之处,还请郑郎君宽恕!”又殷切道,“郎君不是要回花园么?我们这就送你过去!” 郑纯并不是得理不饶人的,反倒对两人突然转变的态度感到不自在,但他们肯引路,他自然不会拒绝,客气道:“那便请二位带个路吧。” 两人将他送回到了饮宴的地方便继续巡夜去了,而这儿的宴席早已散了,只有三两婢女在收拾残局。 *** 郑纯没在此逗留,沿着熟悉的路径穿过那片绿意盎然的柿林,却在昏暗的林子里撞见了一道纤弱身影。 即使树影昏暗,他还是一眼便认出了她。 “你一个人在这里做什么?”他的声音毫无波澜起伏,“和你一道去后山的两位女公子呢?” 关宜只是一言不发地看着他,泪水渐渐盈于双睫,似是用尽了平生勇气才细若蚊蝇地问了一句:“表兄真的甘愿入赘侯府,委身侍奉大女公子么?” 郑纯不想回答她的问题,只道:“你不该与我在此私会,更不该背着大女公子来试探我的真心。” 这温和的指责让关宜感到无地自容,整张脸羞赧得犹如火烧般,泪水不知不觉滚了满脸,哽咽着:“我……我只是……只是不想你委屈……” “我不委屈,”郑纯静静看着她,沉声道,“你也不用替我感到委屈。” 说完这句话,他便大步出了这片林子,也没心思去管身后吞声饮泣的人。 *** 关宜因怕章怀春起疑心,也不敢花园多逗留,揾干脸上的泪渍便择别条路回了一庭芳。 屋内,章怀春仍斜躺在榻上看着医简,见了她,目光便落在了她脸上,眸中泛着清浅柔善的笑意,轻声询问:“找着遗落的帕子了么?” “找着了……” 寻找遗落的帕子不过是关宜想与表兄单独会面的借口,她不想让章怀春识破她的心思,心虚得不敢抬眼看人。 章